第1章 華燈下(2 / 3)

街道兩邊的商鋪或有開著的,或已經打烊。燈光帶著商品的反光從開著的商鋪透射出來,足夠吸引人的眼球,讓人們不得不轉頭瞧上一回,或者幹脆走進去。那些商鋪成了今天最後的角逐者,它們憑著最後的力量和那些小攤角力,和過來過往的人群角力。也許它們會徹底失敗,也許它們還有些許勝利的希望。或者也正是這一線希望甚至是一而再的退讓和假設,它們還在那裏支撐著,可能還將支撐下去。

吳誌還是慢慢地邁著腳步。他也不知道他穿過了幾條街,轉了幾個拐角,從他身邊過去了多少人,他略了多少商鋪以及玻璃門中透射的物事,還有一棵棵靜態地存在的樹。

他還是在走,還是在想,還是那樣矛盾而憂鬱。

事情或許會有轉機,應該還沒有到絕望的時候,況且他們在起初就答應的好好的,現在想要反悔,看他們還怎麼向我交待。

是的,應該沒到絕望的地步,還有轉機,因為現在的結果還沒有出來。在結果出來之前任何情況都有可能。而且我總是覺得事情不會就此結束,應該還可以向好的地方發展。

糟糕!怎麼又想到這件事情去了?我現在是在漫無目的地走,是在卸下心中的擔子,不該再去想那些令人心煩的事情。

吳誌就這樣心亂地控製著自己。他想要放下,好好放鬆一下,而意識卻似不受控製,悄沒知覺地又回了來,蠱惱他,困擾他,讓他繼續矛盾,繼續在放下與放不下之間決鬥。

夜似乎有些倦了。街燈如瞌睡的眼睛慢慢也眨巴起來了,光芒開始昏黃。一兩個飛蟲在燈下旋繞,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沒有軌跡,它們放肆的行為絲毫也惹不惱欲睡的街燈,興許是它根本無視它們的存在。

一陣熱風迎麵撲來,吳誌疲倦的神經突然緊張了一下,隨之冒出了一身汗。他忽然感覺有些精神了,左右張望著街道兩旁的店鋪和櫥窗,張望著過來過往的人們,一邊張望一邊信步走著。

當初副董事長在招人的時候向我承諾,見習半年;見習期滿就轉正,購買三金,提高待遇;一年後視工作能力提升職務。現在已經過去一年零三個月了,公司並沒有完全兌現那些承諾。正的確是轉了,三金也的確是買了,但提高待遇卻是無影無蹤的事情,而提升職務就更是天方夜譚了。幾次找領導問,他們都不是哭窮就是找借口,絲毫沒有要兌現的意思。我就像整個兒地賣給了他們的奴隸,幹各種各樣繁重的雜活,拿微薄的很不對等的工資,付出與回報間的差距那麼大,就如隔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這麼久的時間,我就像是公司的一個寄生蟲,一直忍讓,一直寄希望於公司,希望他們很快兌現承諾,那樣我可以還清所借的債,可以不必如現在這樣緊湊而過分顧慮地生活,可以考慮找對象、結婚。可是這麼久,我沒有得到任何的被改變過的回報,我依然以微薄的收入度日。要不是向朋友借錢,我恐怕連生存下去都成了問題。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呢?可是他們似乎一直都在無視我的存在。他們讓我一直覺得我時時刻刻都是公司的外人,時時刻刻不敢大聲說話,時時刻刻直不起我的腰板在公司來回走動,以至於到任何一處、任何一個人那裏,我都自感卑微,不敢有任何幻想。我的神情開始木訥,我的語言開始遲鈍,我連思想的權利都沒了。我後悔當初經不住誘惑,腦子不慎重地想一想,就急急地跟著人家來這裏;我真恨我自己,如此輕率,如此無用。可是,現在已經成了這樣,我又能怎麼樣呢?我又不能回到畢業前的那個時候,去重新考慮自己的人生選擇。我除了任命還能怎樣?不,我不該任命,我應該爭取,能爭取多少就爭取多少。我不能消極地去麵對我的選擇。我應該滿懷信心,充滿希望。但希望在哪裏?我一點兒都感覺不到我還有些許希望。而且我又將怎樣爭取呢?哦,我已經在爭取,剛才去找副董事長不就是在爭取嗎。但是,他為什麼是那種語調呢?難道是我拿的東西不夠檔次?不會呀,東西檔次也不低呀,而且以前還送過他一筆錢呢,他不至於連這個都忘掉吧?應該說我在他身上花的力度也夠大了呀,可他為什麼還那麼不爽快,推推脫脫,絲毫沒有想替我辦事情的意思,他在顧慮什麼?難道他也有難言之隱?難道他做不了主?可是,既然做不了主又為什麼要收我的東西?

乖乖,怎麼又想到這些事情上去了,吳誌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腦海又在起伏,趕緊起來壓製,將心思稍稍收回。他感到自己的內心充滿了煩惱之水,如果不盡快轉移,又會糾纏在那件沒完沒了的事情上去。於是,他盡量找一些其他的線索,去想想其他的事情,以平息他已經有些憤恨的心。

同學,王子鵬?這鳥人自從畢業至今沒跟我聯係過,不知死哪裏去了。管他呢,生死由他,還同學呢,哥們呢,還關係最好呢,還以後常聯係呢,還永世不忘呢,都是些狗屁,沒有一句是頂事情的。白雪?算了吧,人家跟著一個大公司老總的兒子當富人去了,還能想起像我這樣窮酸的人?哎,虧我還暗戀她那麼長時間呢,白費了我的感情,還有我多情的眼神。夫子老師?嘿,他的課真叫個絕,簡直讓我垂慕了很久,我愣是搞不明白他到底用什麼招把我給迷上了,讓我不住地往圖書館跑,不住地看書,不住地想超越他。就跟大夥兒送他的綽號一樣,他那麼有學識,講課又那麼有激情,就像一位激昂朗誦自己作品的詩人,我這一生再也沒有碰到過那麼影響我的老師,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是否還是那樣神采奕奕地給學生上課?真想給他打個電話,和他聊聊。哎!算了吧,又沒有錢,長途電話又那麼貴,何況我就是給他打了他還不一定想起我呢。想起我!哼!****的世道,誰還能夠想起我?所有的人都在追逐他們的夢想,我隻不過是一個遺落在荒郊的沙礫,沒有追求,漫無目的,就這樣飄蕩在街頭,配讓誰來想起我?名利!錢!******什麼都是這些東西惹的。它們那麼虛無,又那麼招人看重,甚至死了命地追求,一天得不到都似乎死不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