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盛唐詩歌(2 / 3)

高適還是開元詩壇上首先接觸到農民疾苦的詩人,他在北方浪遊期間,寫了許多詩歌,有些作品深入地反映了農民的疾苦;暴露了“開元盛世”的社會陰暗麵。如《自淇涉黃河途中作》的第九首:

朝從北岸來,泊船南河滸。試共野人言,深覺農夫苦。去秋雖薄熟,今夏猶未雨。耕耘日勤勞,租稅兼舄鹵:園蔬空寥落,產業不足數。尚有獻芹心,無因見明主。

詩中揭示了勞動人民在旱災和賦稅壓迫下貧困蕭條的生活景象。其他如《東平路中遇大水》描寫農村水災景象,更是令人觸目驚心:“傍沿巨野澤,大水縱橫流。蟲蛇擁獨樹,麇鹿奔行舟。稼穡隨波瀾西成不可求。室居相枕藉,蛙黽聲啾啾。乃憐穴蟻漂,益羨雲禽遊。農夫無依著,野老生殷憂。”

高適的邊塞詩擴大了當時的詩歌題材,風格雄厚渾樸,筆勢豪健,格調高昂,深受人們的喜愛。

岑參,曾長期奔波於邊塞各地,寫下了豐富多彩的邊塞詩歌。《走馬川行奉送出師西征》是岑參邊塞中傑出代表作之一:

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進.平沙莽莽黃八天。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匈奴草黃馬正肥。壘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將西出師。將軍金甲夜不脫,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麵如割。馬毛帶雪汗氣蒸,五花連錢旋作冰.暮中草繳現水凝。虜騎聞之應膽懾,料知短兵不敢接.東師西門佇獻捷。

這首詩寫九月寒夜出師西征的情景,詩人極力渲染朔風夜吼,飛沙走石的自然環境,和來勢逼人的匈奴騎兵,有力地反襯出“漢家大將西出師”的聲威,“將軍金甲”三句寫出軍情的緊急、軍紀的嚴明,用偶然聽到的“戈相拔”來寫大軍夜行,極富暗示力量,麵對氣勢洶洶的敵軍,唐軍的鎮靜、不動聲色,更顯精銳與無畏氣概。“馬毛帶雪”寫塞上嚴寒襯托唐軍的英勇無畏。這首詩沒有描寫正麵戰鬥,但從戰前急行軍的描寫,卻已預示著唐軍勝利的必然之勢,構思極為巧妙。全詩句句用韻,三句一轉,節奏急促,音調有力、與緊張的行軍氣氛非常協調,可見出岑參的藝術功力。

《白雪歌送武判宮歸京》也是岑參的傑作:

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散入珠簾瀑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瀚海闌千百丈冰,愁雲慘淡萬裏凝。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這首送別詩寫得別開生麵,在邊塞奇異風光的描繪中,表現送行的情思。以“千樹萬樹梨花開”比喻塞外飛雷,給人以蓬勃濃鬱、無限春意的感覺;以“角弓不得控”、“鐵衣冷難著”描摹奇寒天氣,主帥帳中急營繁弦的異地音樂,茫茫原野上舶轅門紅旗等等,都表現出異鄉的浪漫氣氛.把壯麗的邊塞風光和依依惜別的送行情思融為一體,正是岑參的浪漫樂觀本色。

岑參與高適一向被人並稱,但他們在豪邁雄壯的共同特征下,又各有特色。高適的邊塞詩多注意征夫之苦、思婦之怨.渾樸深沉,富於悲壯蒼涼情調。岑參則善於作主觀感受的抒發.氣勢雄偉,想象豐富,色彩瑰麗,熱情奔放,構思新奇,多奇峭峻拔之氣。岑參的那些描寫西北邊塞奇異景色的詩篇更是充滿了奇情異采,如《熱海行送崔侍禦還京》中:“側聞陰山胡兒語:西頭熱海水如煮。海上眾鳥不敢飛,中有鯉魚長且肥。岸傍青草常不歇,空中自雪遙旋滅。蒸沙礫石燃虜雲。沸浪炎波煎漢月。……”這種浪漫的渲染,把人們帶入了一個奇異的世界。

岑參的詩形式豐富,用韻多變,富有特色,音節流轉跌宕,更好地表現思想內容,在當時即廣為傳誦,深為人們喜愛。

(3)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李白

李白,字太白,自號青蓮居士。他是盛唐詩壇的代表作家,同時又是我國文學史上繼屈原之後又一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

李白生活的時代,主要是開元天寶的四十多年,這時唐朝帝國極度強盛;經濟文化呈現出空前繁榮的景象,但同時政治、經濟各方麵又潛伏著各種危機,在這種情況下,李白既有向往功名事業的雄心,也有拯物濟世的熱望。他是一個自視很高的人,屢次自比為大鵬,如《上李邕》:

大鵬一日同風起,挾搖直上九萬來,猶能簸卻滄溟水。時人見我恒殊調宣父猶能畏後生,丈夫未可輕年少。

李白到了長安,看到朝廷當權者李林甫、高力士之流貪鄙自私、不學無術,更加佯狂自負。在長安,他的政治理想與黑暗現實形成了尖銳的矛盾,他傲岸不羈的個性又不肯與現實妥協,這種矛盾痛苦憤懣的心清在《行路難》中表現得極為強烈:

其一:金樽美酒鬥十千,玉盤珍饈直(值)萬錢。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閑來垂釣碧溪上,忽複乘舟夢日邊。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其二:

大道知青天,我獨不得出。羞逐長安社中兒,赤雞白狗賭藜栗。彈劍作歌奏苦聲,曳裾王門不稱情。淮陽市井笑韓信,漢朝公卿忌賈生。君不見昔時燕家重郭槐,擁驀折節無嫌猜;劇辛樂毅感恩分,輸肝剖膽效英才。昭王白骨縈蔓草,誰人更掃黃金台?行路難,歸去來!

前一首揭示了詩人在坎坷仕途上茫然失路的痛苦心情,但他仍充滿信心,並不因一時失敗而放棄理想和追求;後一首,開始就以突兀的趨勢,像火山一樣噴發了他心中的全部憤激。他不願意像那些鬥雞走狗之徒一樣犧牲自己的理想和人格去逢迎統治者,他借曆史人物的遭遇暗示統治者對人才的壓抑,表現了詩人鮮明的叛逆精神。

李白鄙視權貴幸臣,在《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這首長詩中,他對得權勢的昏庸腐朽、佞幸小人表示了憤激憎惡的心情,嘲笑了那些鬥雞媚上的幸臣和屠殺邀功的武將,而對自己光明磊落卻遭受讒言誹謗,被逐出朝懷著滿腹悲憤。這種心情有時甚至到了難以排遣的程度,如《宣州謝胱樓餞別校書叔雲》: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長風萬裏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呱月。抽刃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蔓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

這首詩起落無跡,斷續無端,仰懷古人,壯思欲飛;自悲身世,一腔愁緒無可排遣。

李白一生大半過著浪遊生活,寫下了不少遊曆名山大川的詩篇,他那酷愛自由、追求解放的獨特性格,常常借此體現出來,如表現大自然壯麗秀美的詩篇,像《望廬山瀑布》其二:

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詩中以豐富大膽的想象,誇張烘托,極有個性特色。李白鍾情的山水,特別契合他那叛逆不羈的性格,著名的《蜀道難》,以浸透感情的巨氅,描寫奇險無比的蜀道山川,雄奇奔放,磅礴崢嶸:

噫籲戲,危乎高哉!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眉巔。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後天梯石棧相鉤連。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穰猱被度愁攀援。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蒙岩巒。捫參曆井仰脅息,以手撫膺坐長歎。問君西遊何時還?畏途攙岩不可摹,但見悲鳥號古木未。雄飛雌從斃林間。又聞子規啼,夜月,愁空山。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使人聽此凋朱顏!……

這首詩,以神奇莫測之筆.憑空起勢。從蠶叢魚鳧說到五丁開山,全用渺茫無憑的神話傳說,烘托奇險的氣氛。高標插天可以使“六龍回日”,也是憑借神話來馳騁幻想。以下又用黃鶴、猿猱、悲鳥、子規作誇張的點綴,然後插入脅息、撫膺、凋朱顏的敘述,作為全詩的骨幹。“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的詩句在篇中出現三次,確定了回旋往複的基調。這首詩充分體現了李白浪漫主義的創作風格,成為千古絕唱。

李白一生懷著遠大的政治理想,他熱愛祖國,熱愛人民,不忘現實。無論他對壯誌不得實現之痛苦的發泄,對權貴的蔑視,還是對祖國山川的歌頌。都體現了這一點。而他那些直接反映現實的詩篇,更體現了他憂國憂民的思想。他曾寫過邊塞詩,熱情歌頌保衛邊疆的將士,如《塞下曲》六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