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中唐詩歌(2 / 3)

這首詩後八句四韻極力形容湘靈所奏樂曲的神奇力量,最後兩句收束全詩,湘靈女神悄然而逝,唯剩一帶江水,幾座青峰,給人留下了豐富的想象餘地。

盧綸,在十才子中,他的詩風較為雄壯。他的《塞下曲》二首最有名:

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日。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遮進。被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重賦》一詩則對中唐“兩稅法”的弊政進行了揭露。所謂兩稅法,即把人民向國家繳納的賦稅,征收現錢而不收實物。農民用賤價賣掉實物換取貨幣,同時還遭受高利貸盤剝。“浚我以求寵,斂索無冬春。織絹未成匹,繅絲未盈斤。裏胥迫我納,不許暫逡巡。歲暮天地閉,陰風生破村。夜深煙火盡,霰雪白紛紛。幼者形不蔽,老者體無溫。悲喘與寒氣,並人鼻中辛。昨日輸殘稅,因窺官庫門,繒帛如山積,絲絮似雲屯。號為羨餘物,隨月獻至尊。奪我身上暖,買爾眼前恩。進入瓊林庫,歲歲化為塵。”官吏對人民無休止的勒索,使人民陷入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地步,而皇室內庫卻“繒帛如山,絲絮如雲”,這種不合理的社會現象,暴露了當時深刻的社會矛盾。

在《紅線毯》中,白居易對進奉的官吏予以揭露、諷刺,他直接責問:“宣州太守知不知?一丈毯,千兩絲。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奪人衣作地衣!”這大膽質問,代表了人民的心聲。

白居易對封建社會中婦女的不幸有著特別的關注,寫了很多詩對婦女問題大聲疾呼。對於被迫斷送自己的青春和幸福的宮女,尤為同情,其代表作《上陽白發人》,通過描寫一個宮女l6歲被選人宮.直到60歲也投見過君王麵的悲苦一生,深刻暴露了官女製度慘無人道的罪惡。其中描寫宮女獨宿空房一段,如泣如訴.哀婉動人:

宿空房.秋夜長。夜長無寐天不明。耿耿殘燈背壁影,蕭蕭暗雨打窗聲。春日遲,日遠獨坐天難暮。宮鶯百囀愁厭聞,梁燕歧棲老體妒。鶯歸燕去長悄然,春往秋來不記年。唯向深宮望明月,東西四五百回圓。

這一段融敘事、抒情、寫景為一體,尤富感染力。

作為傑出的現實主義詩人,自居易還有其獨特貢獻,他明確提出了“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的理論,把詩歌與政治、社會生活密切結合,他曾把自己的詩分為四類:諷諭、閑適、感傷、雜律,其中諷諭詩最能體現他的創作理論。

他的諷諭詩廣泛地反映人民的痛苦,並對人民表示了極大的同情≥如《觀刈麥》中,他描寫“足蒸暑土氣,背灼炎無光”的農民,以及由於“家田輸稅盡”不得不拾穗充饑的貧苦農婦,並對自己不勞而食而深感慚愧。在《杜陵叟》,他不禁怒斥那些如豺狼一樣的酷吏:“剝我身上帛,奪我口中粟。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鉤爪鋸牙食人肉!”。

自居易的諷諭詩對統治階級的弊政予以無情揭露,如《賣炭翁》:

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滿麵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賣炭得錢何所營?身上衣裳口中食。可憐身上衣正單,心憂炭賤願天寒。夜來城外一尺雪,曉駕炭車輾冰轍。牛困人饑日已高,市南門外泥中歇。兩騎翩翩來是誰?黃衣使者白衫兒。手把文書口稱敕,回車叱牛牽向北。一車炭,千餘斤,宮使驅將惜不得。半匹紅紗一丈綾。係向牛頭充炭值!

這首詩的詩序標明“苦宮市也”,所謂宮市,是宮廷官吏名為購物實則掠奪的一種剝削方式。詩中的“黃衣使者”便是指宦官。一賣炭老翁,含辛茹苦燒出一車炭,指望它來維持生計,卻不料被宮中宦官蠻不講理地搶去了。詩中沒有議論,也沒有露骨的諷刺,但卻比直言更有力地譴責了統治者對貧苦勞動人民的勒索敲詐。

除諷諭詩外,白居易感傷詩中的《長恨歌》、《琵琶行》值得著重一提。

《長恨歌》寫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愛情悲劇。詩的前半部露骨地諷刺了唐明皇的荒淫誤國,後半部卻以充滿同情的筆觸寫唐明皇的入骨相思,從而使詩的主題由批判轉為對他們忠貞愛情的歌頌。這與作者對唐明皇的看法存在著矛盾有關係。事實上,在某種意義上,詩人筆下的愛情已經超越了帝王與後妃的關係,成為一種美好愛情象征。《長恨歌》在藝術上取得的成就是值得肯定的。它熔敘事與抒情於一體,想象豐富,大膽虛構,精確描繪,使人物形象生動傳神,人物聲情語態傳神畢肖,語言精煉,音韻流轉圓潤而又自然優美,不愧是長篇敘事詩的精品。

《琵琶行》中琵琶女的形象,典型地概括了舊社會妓女們倍受欺淩的不幸命運,詩人將自己的命運和她們相聯係,不由感歎“同是天涯淪落人”。詩人把代替她們對不合理社會的控訴與自己遭受排擠、橫遭貶謫的不幸相聯係,更加深了全詩的現實主義內容。

(3)中唐後期詩人

韓愈,寧退之。他針對大曆十才子的平庸詩風,推崇李白、杜甫,他繼承李白濤的自由豪放,以及杜甫詩的體格變化,開辟了一種“以文為詩”、“奇崛險怪”的詩風,白成一派。但由於過分追求奇字、押險韻,如《南山詩》等淪為一種文字遊戲,因而破壞了詩歌的藝術美。

但韓詩在開辟與眾不同的道路時,也的確創作了一些獨具風格的優秀詩篇。如《八月十五夜贈張功曹》:

纖雲四卷天無河,清風吹空月舒波。沙平水息聲影絕.一杯相屬君當歌。君歌聲酸辭且苦,不能聽終淚如雨:“洞庭連天九疑高,蛟龍出沒猩鼯號。十生九死到官所,幽居默默如藏逃。下床畏蛇食畏藥,海氣濕蟄熏腥臊。昨者州前捶大鼓,嗣皇繼聖登夔皋。赦書一日行萬裏,罪從大辟皆除死。遷者追回流者還,滌瑕蕩垢清朝班。州家申名使家抑,坎坷隻得移荊蠻。判司卑官不堪說,未免捶楚塵埃間。同時輩流多上道,天路幽險難追攀。”君歌且休聽我歌,我歌今與君殊科。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飲奈明何?

詩中引用十八句張署的歌,借以抒發遭貶謫、大赦後又受壓抑的不幸遭遇和憤激之情。最後以“人生由命”故作放達,更加深了詩境的悲涼。全詩章法曲折變化,避免平鋪直敘的呆板,語句盡力不用駢偶,古樸蒼勁,洗煉陳熟的詞彙,尤見詩人的古文功力。

韓愈的一些寫景詩,清新流暢,別具風格,如《山石》:

山石犖確行徑微,黃昏到寺蝙蝠飛。升堂坐階新雨足,芭蕉葉大梔子肥。僧言古壁佛畫好,以火來照所見稀。鋪床拂席置羹飯.粗糲亦足飽我饑。夜深靜臥百蟲絕、清月出嶺光入扉。是明獨去無道路,出入高下窮煙霏。山紅洞碧紛爛熳,時見鬆柵皆十圍。當流赤足踏澗石,水聲激激風吹衣。……

全詩用素描式的散文筆調,描寫了從黃昏、深夜到天明等暈山問的景色,一句一景,如展畫圖,具有鮮明的南方風情。清淡的筆觸中,有時點染了極濃麗的色彩,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他的絕句《尋春呈水部張十八助教》:“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最是一年春好處,絕勝煙柳滿皇都。”寫早春微雨中的景色,也極為新鮮別致。

孟郊,字東野。他是以苦吟著名的詩人,與韓愈並稱。但在他力求語言奇險的同時,注意反映現實社會問題和對個人貧困生活,不幸遭遇的描寫,具有深刻的批判現實的力量。如《寒地百姓吟》:

無火炙地眠,半夜皆立號。冷箭何處來?棘針風騷騷!霜吹破四壁,苦痛不可逃。高堂捶鍾飲,到曉聞烹炮。寒者願為蛾,燒死彼華膏。華膏隔仙羅,虛繞千萬遭。到頭落地死,踏地為遊遨。遊遨者誰子?君子為鬱陶!

老百姓寒夜痛苦的呼號與富貴人家徹夜宴飲的豪華生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詩中以飛蛾撲火比喻貧苦的百姓,飛蛾沒有得到燈光的溫暖,卻落地被遨遊的富貴人家踐踏而死,進一步揭示了勞動人民悲苦的處境,表現了詩人沉痛的心情。

孟郊一生清貧徹骨,所以他寫自己貧困窮態境遇的詩,也哀婉動人。如《秋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