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中唐詩歌(3 / 3)

秋月顏色冰,老客誌氣單。冷露滴夢破,峭風梳骨寒。席上印病紋,腸中轉愁盤。疑懷無所憑,虛聽多無端。梧桐枯崢嶸,聲響如哀彈。

這首濤寫秋夜被寒風凍醒後的種種感覺和空虛惆悵的心情,在構思和語言上都驚奇險僻,代表著他藝術上的獨特風格。

盂郊也有寫得平易近人的詩,如廣為傳誦的《遊子吟》:“慈母手巾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一春暉。”語言質樸,含意深長,富有民歌特色。

賈島,字閬仙。他與孟郊唰同“苦吟”著稱,後人以“郊寒島瘦”並稱。關於他的苦吟,曾有這樣的故事流傳:賈島曾有“鳥宿池邊樹,僧推月下門”詩句,他反複揣摩,覺得“推”字換成“敲”字好,由於不能確定,他騎在驢上聚精會神地用手比劃推敲,不小心衝撞了韓愈。韓愈了解到他是在琢磨詩句,不但沒有怪罪他,還幫他一起琢磨,終於定下用“敲”字。“推敲”一詞便來源於此。他曾說《送無可上人》中“獨行潭底影,數息樹邊身”是“二句三三年得,一吟雙淚流”。從以上可以看出賈島的創作態度是非常認真的。

但賈島過於專注字句的推敲,忽視了思想內容,因而成就不大。倒是他的不事雕琢的小詩寫得清新自然,頗受稱道。如《劍客》:“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有不平事?”《尋隱者不遇》:“鬆下向童子,言師采藥去。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前者寫劍客的豪俠意氣,後者寫隱者的飄逸,或豪邁動人,或親切感人,頗有韻致。

劉禹錫,字夢得。是進步的思想家、政治家,也是一位有獨特成就的優秀詩人。

由於長期遭受貶謫,劉禹錫寫了不少借物詠懷的抒情,以抒發心中的憤懣。如《戲贈看花諸君子》:

紫陌紅塵拂麵來,無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觀裏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

詩中用桃樹影射了新得勢的權貴,他再度遭受貶謫。十四年後他再次被召回京,又寫了《再遊玄都觀》:“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開盡菜花開。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對朝中權貴進行了更加辛辣的諷刺,並暗示他們終究要滅產的命運。

劉禹錫的登臨吊占之作沉鬱蒼涼,通過對曆史興亡的詠以,奇托了他對現實的無限感慨,如《西塞山懷古》:

王睿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旖出石頭。人世幾回傷亡事,山形依舊枕寒流。從今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獲秋。

詩中寫的是晉武帝時益州刺史王溶造樓船率師沿江東下滅吳之事,實際上表達了希望國家統一、反對藩鎮割據的思想,表現了詩人對現實政治的關心。

劉禹錫有意向民間流行歌曲學習,並加以創造,寫了許多清新活潑的民歌體小詩,如《竹枝詞》中的兩首: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睛。

山桃紅花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紅易衰似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

前一首用“晴”“情”的雙關諧音表達愛情,極富民歌風味。後一首用花比男子的薄情,別有風致。

柳宗元,字子厚。他是一位進步的思想家,大散文家,也是一位優秀的詩人,他的詩多是貶官以後所作,內容多抒發自己遭受迫害的悲憤憂鬱和離鄉去國的情思。如《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

城上高樓接大荒,海天愁思正茫茫。驚風亂颮芙蓉

水.密雨斜侵薜荔牆。嶺樹重遮千裏目,江流曲似九回腸。

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鄉。

這是他貶官柳州後,寄給同貶四位朋友的。詩人費上高樓,遠眺荒漠遼野,心中無限感慨。“驚風”“密雨”一聯,托景寓意,流露了作者處境的險惡和對時事的憂傷.而後寫想見而小得的愁腸。音書阻滯的悲苦,在對友人的思念中,表現了同遭迫害的怨憤。

寫思鄉的詩,如《與汁初上人同看山寄京華親故》:“海畔尖山似劍鉈,秋來處處割愁腸。若為化得身幹億,散向峰頭望故鄉。”譬喻新鮮,設想奇特,強烈地表現了思鄉的感情。

柳宗元有些詩歌直接反映了當時勞動人民的疾苦,如《田家》三首就是一組優秀的現實主義詩篇,其中第二首寫得尤為深刻:

籬落隔煙火,農談四鄰夕。庭際秋蟲鳴,疏麻方寂曆。蠶絲盡輸稅,機杼空倚壁。裏胥夜經過,雞黍事筵席。各言“官長峻,文字多督責。東鄉後租期,車轂陷泥澤。公門少推恕,鞭撲恣狼藉。努力慎經營,肌膚真可惜!”迎新在此歲,惟恐踵前跡。

這首詩,通過一個具體場麵,描繪了農民盡輸賦稅後一貧如洗的情況,揭露了催租管吏的凶殘麵目,字裏行問表現出詩人對勞動人民的同情和對統治者的憎恨。

柳宗元的山水詩情致深沉委婉,描繪細致簡潔,藝術成就很高。如《南澗中題》:

秋氣集南澗,獨遊亭午時。回風一蕭瑟,林影久參差。始至若有得,稍深遂忘疲。羈禽響幽穀,寒藻舞淪漪。去國魂已遠,懷人淚空垂。孤生易為感,失路少所宜。索寞竟何事,徘徊隻自知。誰為後來者,當與此心期。

在風聲林影中步獨行,靜思身世,透過羈旅的寂寞和懷舊的憂傷,流露出一片恬然自適的欣慰。

李賀,亨長吉。他的詩構思奇特,形象豐富.語言瑰麗,色彩鮮明,具有冷豔奇詭的藝術風格,富於浪漫主義精神。這一藝術特征首先表現在那些抒發個人感情的詩篇中,如《浩歌》:

南風吹山作平地,帝遣天吳移海水。王母桃花千遍紅,彭祖巫成幾回死。青毛驄馬參差錢,嬌春楊柳舍細煙,等人勸我金屈危,神血未凝身向誰?不須浪飲丁都護,世上英雄本無主。買絲繡作平原君,有酒唯澆趙州土。漏催水咽玉蟾蜍,衛娘發薄不勝梳。看見秋眉換新綠,二十男兒那刺促。

詩中用慨歎宇宙的永恒,人生的短暫,以及對曆史的追慕,襯托自己有才無人識、有誌不得伸的憤激之情,又交織著複雜的思想矛盾。詩中把天上人間、神話傳說、曆史故事融為一體,在奇特的構思和瑰麗的色調中,深刻表現出他內心的矛盾痛苦和尋找出路的積極願望。但現實中是沒有什麼出路的,為了擺脫現實生活的痛苦,他創造出一種奇特的幻想境界,以求擺脫現實的羈絆。如《夢天》:

老兔寒蟾泣天,色,雷樓半開壁斜白。玉輪軋露濕團光,鸞佩相逢桂香陌。黃塵清水三山下,更變千年如走馬。遙望齊州九點煙,一泓海水杯中瀉。

這是詩人夢入月宮的所感所見,在迷離縹緲而又色彩瑰麗的月官裏,詩人俯視塵世,在天上不過是快如走馬一瞬,而人間卻已是滄海桑田的變遷,號稱九州的中國則象九點小小的煙塵;浩渺無際的大海,隻不過如一杯淺水。這奇特的想象體現著詩人極想擺脫現實羈絆的人生苦悶和迷惘。

李賀有些詩直接反映了當時的社會生活,觸及到了社會的現實矛盾,這些詩也充滿了奇詭的特色。如《老夫采玉歌》:

采玉采玉額水碧,琢作步搖徒好色。老夫饑寒龍為愁,藍溪水氣無清白。夜雨崗頭食蓁子.杜鵑口血老夫淚。藍溪之水厭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斜山柏風雨如嘯,泉腳掛繩青嫋嫋。村寒白屋念嬌嬰,古台石磴懸腸草。

唐時藍田盛產美玉,統治者不斷征調民工開采。這首詩寫一位老人到深溪絕澗中替官府采玉的艱險情景和痛苦心情。在奇特的構思和瑰麗的色彩中表現了深刻的現實主義精神。

李賀也寫到了戰爭,歌頌邊塞將士的英雄氣概,如《雁門太守行》: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裏,塞上胭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這首詩通過描寫戰場上悲壯激烈的氣氛,歌頌誓死報國的英雄。全詩以景托情,形象鮮明,色彩瑰麗,鮮盼地表現出李賀詩歌的獨特藝術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