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明代詩歌(3 / 3)

作者借惡禽欽雞冒充鳳凰,竊居廟堂,而不改啄食腐鼠與血腥的本性,諷刺嚴嵩弄權朝廷而又貪婪醜惡的本質,具有一定的現實性和批判意義。

在嘉靖、萬曆間,反對擬古主義並對晚明文學有較大影響的是李贄。

李贄,字宏甫,號卓吾。是明代著名思想家。他反對文學創作上的複古主義,提出了著名的“童心說”,童心即真心,主張文學創作要表達作者的真情實感。李贄雖不以詩作見稱,但他的詩從胸臆自然湧出,質樸流暢,表達自己的真情實感。如《石潭即事四絕》其四:

若為追歡悅世人,空勞皮骨損精神。年來寂寞從人謾,隻有疏狂一老身。

又如《獨坐》:

有客開青眼,無人問落花。暖風曛細草,涼月照睛沙。客夕翻疑夢,朋來不憶家。琴書猶未整,獨坐送殘霞。

這兩首詩作者用質樸自然的語言,表達了他傲岸不羈、疏狂蔑世的個性。

李贄的思想具有極大的叛逆性和頑強的戰鬥性,對程朱理學和一切偽道學,進行了猛烈的抨擊,晚年受到反動勢力的種種迫害和圍攻,直至被奏劾下獄。在獄中他也沒向反動統治者和理學家妥協,《獄中八絕》就是他頑強不屈的鬥誌的寫照。如其一《老病始蘇》:

名山大壑登臨遍,獨此垣中來入門。病間始知身在即,幾回白日幾黃昏。

其七《不是好漢》:

誌士不忘在淘壑,勇士不忘喪其元,我誇不死更何待.願早一命歸黃泉。

詩中說道,名山大川都登遍了,進進監獄大門有什麼關係!他表示怕死就不是好救,他矢誌要做一個不怕棄屍溝壑的誌上,不怕掉腦袋的勇十,表現了頑強的戰鬥精神。

在萬曆年間,受李贄影響,湖北公安“三袁”反對前後七於複古主義。“二袁”是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三兄弟,其中以袁宏道為最著名,成就也最突出。

“公安派”的重要文學主張是“性靈說”,即要求文學創作表現天真自然的趣味和真實的思想感情。這種主張在袁宏道的一些作品中體現出來,如《登高有懷》:

秋菊開誰對,寒郊望更新。乾坤東逝水,車馬北來塵。屈指悲時事,停杯憶遠人。汀花與岸草,何處不傷神。

又如《感事》:

湘山晴色遠微微,盡日江興獨醉歸。不見兩關傳露布,尚聞三殿未垂衣。邊籌自古無中下,朝淪於今有是非。日暮平沙秋草亂,一雙白鳥避人飛。

這首詩語言清新自然,寓意深遠,流露出作者關懷時事的懇切心情,具有一定的現實性。

袁宏道實踐公安派“獨抒情靈,不拘格套”的理論,創作了一些民歌體的詩歌,反映人民的疾苦,如《竹枝詞》:

儂塚生長在河幹,夫婿如魚不去灘。冬夜趁霜春趁水,蘆花被底一生寒。

雪裏山茶取次江,白頭孀婦哭春風。自從貂虎橫行後,十室金錢九室空。

前者借一漁婦的口吻,寫出了辛漁民長年累月不離河水的艱辛。後者斥責宦官集團控製財政、禍國殃民的罪行。都具備較強的現實意義。

又如袁宏道的《顯靈宮集諸公以城市山林為韻》第二首:

野花遮眼酒沾涕,塞耳愁聽新朝事。邸報束作一筐灰,朝衣典與裁花市。新詩日日千餘言,詩中無以憂民字。旁人道我真噴噴,口不能答指翠山。自從老杜得詩名,憂君愛民成兒戲。言既無庸默不可,阮家那得不沉醉?眼底濃濃一杯春,慟於洛陽少年淚。

詩人不願目睹現實中的黑暗,對朝廷的新聞不屑一聽,對抄錄朝中大事的邸報束之高閣蒙上塵灰,把上朝的官服典當花木,表現了詩人對現實的憤懣與不滿。但麵對黑暗的現實,詩人又無力扭轉乾坤,隻能像阮籍那樣借酒消愁,麻醉自己,象賈誼那樣憂時而哭泣。表現了詩人關注現實而又無可奈何的痛苦心情。

和公安派同時起來反對擬古主義的還有以竟陵人鍾惺和譚元春為代表的竟陵派。他們也主張獨抒性靈,但又把性靈限於古人的“幽情單緒,孤行靜寂”,因而他們連公安派詩歌中的憤世之恩都沒有了,內容更加貧乏、空虛,從而把詩歌創作引向了一條更為狹窄的小路,形成主義傾向更加突出。

明代末年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表現異常尖銳,關心時事的文人紛紛結社,用創作參加到當時的政治鬥爭中。其中以陳子龍和他的學生夏完淳為代表的“幾社”,以其崇高的民族氣節和深沉的愛國熱情,成為這一時期愛國主義詩歌的典範。

陳子龍,字臥子,號大樽。在文學創作上他讚同“七子”的複古主義.但他的時代已不容許他脫離現實,完全去模擬古人,因而他的作品早期中即有反映人民生活痛苦的詩篇,如《小車行》:

小車班班黃塵晚,夫為推.婦為挽。出門茫茫何所之?青青者榆療我饑,願得樂土共哺糜。風吹黃蒿,望見垣堵,中有主人當飼汝。叩門無人室無釜,躑躅空巷淚如雨.

詩中通過描寫一對逃荒夫婦背井離鄉、流離失所的慘狀,深切地反映了農民生活艱難的悲慘境遇,具有極強的感染力。

明亡之後,陳子龍詩風愈加悲憤蒼涼,其作品大都抒寫思念故國以及哀悼殉難烈士的沉痛感情,代表作為《秋日雜感》十首,如其中二首:

滿目山川極望哀,周原禾黍重徘徊。丹楓錦樹三秋麗。白雁黃雲萬裏來。夜雨荊榛連茂苑,夕陽麋鹿下胥台。振衣獨上要離墓,痛哭新亭一舉杯。

行吟坐嘯獨悲秋,海霧江雲引暮愁。不信有天常似醉,最憐無地可埋憂。荒荒葵井多新鬼,寂寂瓜田識故侯。見說五湖供飲馬,滄浪何處著漁舟。

詩中抒寫國破家亡的悲愁,深沉悲壯,感人至深。

夏完淳,字存古,號小隱。自小追隨父親夏允彝、老師陳子龍參加抗清活動,後被捕,慷慨就義,年僅17歲。

夏完淳是一位少年民族英雄,也是一位傑出的作家。少年之作受複古思想影響,有因襲模擬之弊。明亡參加抗清鬥爭後,詩風為之一變,抒寫國破家亡的悲痛,飽含血淚,慷慨悲壯。如《由丹陽人京》:

萬裏河山拱舊京,楚因西去淚如傾.斜風衰柳丹陽郭.細雨孤帆白下城,殘夢忽驚三殿報,新愁翻覺一身輕。從軍未連生平誌,遺恨千秋愧請纓!

此詩表達了,作者壯誌未酬、英雄遺恨的悲憤之情,慷慨悲涼,感人至深。又如其《細林瘦哭》更是一首血淚凝鑄之作.

細林山上夜烏啼,細林山下秋草齊。有客扁舟不係纜.乘風直下鬆江西。卻憶當年細林客,孟公四海文章伯。昔日曾來訪白雲,落葉滿山尋不得。始知孟公湖海人,荒台古月水粼粼。相逢對哭天下事,酒酣睥睨意氣親。去歲平陵鼓聲死,與公同渡吳江水。今年夢斷九峰雲,旌旗猶映暮山紫。瀟灑秦庭淚已揮。仿佛聊城矢更飛。黃鵠欲舉六翮折,茫茫四海將安歸。天地蹋踏日月促,氣如長虹葬魚腹。腸斷當年國土恩,翦紙招魂為公哭。烈皇乘雲禦六龍,攀髯控強先文忠。君臣地下會相見,淚灑閭闔生悲風。我欲歸來振羽翼,誰知一舉入羅弋。家世堪憐趙氏孤,到今竟做田橫客。嗚呼撫膺一聲江雲開,身在羅網且莫哀。公乎公乎為我築室傍夜台,霜寒月苦行當來。

詩中深情地回憶了他追隨陳子龍起兵抗清的戰鬥友誼,沉痛哀悼陳子龍為國殉難,又述及自己有不虞之難,表示要追隨老師的足跡,準備為國捐軀。全詩辭情悲苦,聲淚俱下,哀感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