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2 / 3)

嵇康性格中有一種不為世所累的性格,他渴望超脫他所處的那個時代。他和狂醉在竹林中的其他六賢一起,以各種驚世駭俗的行動,堅持著他們痛苦而絕望的清醒,體現著他們對尊嚴、正義與良知的堅守。

他們以各種或莊嚴或詼諧或放誕或搞怪的行動,宣泄他們的絕望與憤怒。剖露出他們高貴而孤獨的靈魂,使自己避免陷入整體的癲狂之中,從而捍衛了人的尊嚴。

嵇康飽讀詩書,通曉經史,因此他可以明晰地辨析正義與非正義、對與錯。他不管所處時代的世人如何看待自己,評價他的行為,而一任以狂人的姿態隱蔽地宣泄著他的理想與憤怒。在儒家思想占統治地位的時代,他竟發出“非湯武而薄孔周”的聲音!寶座上的“天子”,八方諸侯官吏,正是擾亂天下的凶惡殘暴的屠夫!司馬之篡曹,明顯就是爭權奪利,還搞什麼“禪讓”的把戲!

嵇康運用他的每一條充滿恥辱感與痛苦的神經,以每一步超世獨立的行動,每一首超凡脫俗的詩,明明白白地昭示世人:無論如何,我與那些奴才從根本上是完全不同的,而且我絕不屑與他們為伍!

人們在“名教”的壓迫下裝模作樣地表現著忠孝仁義,嵇康帶領竹林七賢則幹脆地“越名教而任自然”,發出“名教豈為我輩設”的狂妄雄音。他們以竹林,以酒,以琴,以嘯,以裸形,把自己從汙穢的世界中獨立出來,歸隱起來,潔癖一般地守衛著他們清淨透明的靈魂。他們的任何激越出格的行為,都是對黑暗的憤怒與對喪失良知者的無聲宣言。

竹林之中,醉倒了一群可愛可敬的聖者,一群叛逆的天使,一群雖敗猶榮的千古豪傑!

思想者總被權力視為最危險的敵人。思想者永遠是理想主義的,理想使一個人產生信念、勇氣、力量,而專製權力則永遠敵視個人,無時無刻要把一切納入權力的係統之內。因此,思想者與當權者的鬥爭是永遠存在的。生命可以被殘殺,精神則永存,不能以成敗論英雄。嵇康的忘我獻身,詔示著他精神的勝利。

嵇康代表的魏晉名士的生活、個性和思想,閃爍著對於人生價值、意義和歸宿的深刻反思,體現著一種介於群體與個體、理性與感性之間的熱忱體悟,透露著令後人傾慕的痛苦卻能超脫痛苦、平凡而又臻極致的絢爛詩意。

所以,我們今天對它的審視,就不僅意味著一次曆史巡禮,還涵融著對現實人格的必然反思。

在理想生活和正常生活之間,存在著一道鴻溝,隻有詩的彩虹才能在其間搭起橋梁。魏晉名士嵇康的詩化的生存中,充滿著醉態玄意和激情,雖然他的杯酒是那樣的苦澀,可玄談卻是那樣的敏銳,激情又是那樣的奔放。他還借助音樂、詩歌、長嘯等形式來超脫醜惡的現實,得意逍遙,這使他的日常生活本身變得理想化了、藝術化了。生活和藝術二體一位,這是嵇康詩化人生已臻成熟的突出標誌,是他高潔的德行的體現,也是他的靈魂深刻之所在。

嵇康是魏晉奇才。他不僅是一位哲學家、文學家,還是一位音樂家,精於笛,妙於琴,還善於音律,集作曲、音樂理論、古琴演奏為一身的音樂全才。

嵇康奔放的激情除了在打鐵和寫文章中釋放之外,還在作曲與演奏中自我完善。他那曲《廣陵散》在刑場驟然響起,成為千古絕唱,不是偶然的。嵇康多年來處心積慮地經營著這一首英雄曲,把他的理想和信念全部溶入了那激昂的音符中。這是嵇康的痛苦的心音,也是他抗擊暴政統治者的嘹亮的號角。

關於這首古曲的來曆,有一個美妙的傳說,讓我們可以窺見這首曲子的神秘麵紗的後麵,鐵一樣堅定的信念。

在一個萬籟俱寂的深夜,嵇康正撫琴吟唱,空中傳來奇妙的喝彩聲——一位被害的古琴愛好者之魂靈,被嵇康的清音吸引和感動,悠然現身。於是,嵇康和他相見恨晚,與之契談琴理。鬼魂試彈了數曲,當彈奏《廣陵散》時,嵇康沉醉不已……鬼魂當即把這支曲子傳給了嵇康,又切切叮囑他不要傳給第二個人,就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