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2 / 3)

“天下名士,少有全者!”

代表社會良心的文人雅士被大肆摧殘和殺戮,魏晉幾乎成為最恐怖的代名詞。

阮籍是“竹林七賢”之首,也是講究鬥爭藝術的人。阮籍之哭就是為這些名士們鳴冤送行,也是對司馬集團的強烈抗議和無言的警告!

阮籍父親早亡,和寡母相依為命,平時對母親很孝敬。當他母親斷氣的時候,阮籍正與人下圍棋。有人匆匆忙忙地跑來告訴他:“阮公,你母親去世了,你快回家吧!”

阮籍聽了,一動不動地盯住棋盤,他的朋友一聽這個噩耗,頓時說:“不下了,你家出了喪事,你快回去吧!”

阮籍卻說:“請終此局。”

朋友和看棋的人都覺得他太奇怪了:你母親都死了,你還有心思下完這盤棋?還關心這一局的輸贏?

在人們的詫異和不解的目光中,阮籍克製著自己的悲痛,終於把那盤圍棋下完。當擺放好最後一粒棋子時,阮籍“舉聲一號,吐血數升”,這個孝子不是用常人的眼淚和哭泣,而是用熱血來表達感情的。

這種阮籍式的“孝道”,實在出乎人們的意料之外!

按照古代的禮法,父母死了,兒子要服孝三年,這三年不僅不能脫下喪服,更不能喝酒吃肉,也不能離家遠遊。魏晉時期最講究孝道,統治者常常利用“孝與不孝”給人定罪,甚至殺人。赫赫有名的孔融就是被曹操以不孝之名殺掉的。

晉時盡孝的方式非常繁瑣,三年服喪,三年素食,三年禁欲。更有讓人不能忍受的是:還得在父母的墓旁搭一個茅棚,守墓三年,這對人是一種折磨和摧殘!

阮籍又破了這些規矩。

在母親下葬那天,阮籍居然叫家人蒸了一隻小豬,他一口氣吃完,又喝了兩鬥酒。這才到母親的靈前放聲痛哭起來。哭一聲,就吐一口血,直哭得死去活來,昏倒在地。

周圍的人都為他擔憂。當然更有人非議他說:“這個阮籍就是不孝!他吐血也是應該的,誰讓他不按禮法行事呢?在發喪的時候食肉喝酒,是大不孝!”

可阮籍對這些議論充耳不聞,於過度悲哀,他身體極度的衰弱,行走。依然按照他心中的孝道行事,由瘦得不成樣子,要靠拄拐杖才能

阮籍“以血哭母”,就像他的其他“古怪”的行為一樣,是以生命向那些偽君子抗爭,他用自己的行動告誡司馬昭之流:“你們休想用世俗的禮教束縛我阮籍!我要用酒,用長哭,用吐血來破除束縛,逃脫羅網,不怕死的,就來和我阮籍比酒、比哭、比吐血吧!”

這真是一代名士的大智慧!也是一個英雄的大氣魄,大膽識!

阮籍好學不倦,不慕榮華富貴,他的榜樣是春秋戰國時的顏回和閡子騫,刻苦讀書是為了完善自己的道德情操。

當時的政治形勢非常嚴峻:嘉平元年,司馬懿殺曹爽,專國政。死後其子司馬師、司馬昭相繼專權。嘉平六年,司馬師廢魏帝曹方,立曹髦。甘露年,司馬昭殺曹髦,立曹奐。死後,由其子司馬炎代魏稱帝,建立晉朝。

阮籍正是處在司馬氏與曹氏激烈鬥爭的政治漩渦之中。

魏末晉初,代表氏族大門閥利益的司馬氏逐漸強大起來,與曹魏統治者展開了激烈的權力之爭,社會政治異常黑暗。凶狠殘暴的司馬氏不僅打擊他們的政敵,而且迫害朝野內外的文人名士,壓製社會進步輿論,搞得文人提心吊膽,終日如履薄冰。

魏明帝曹睿臨死之前,詔命年僅八歲的齊王曹芳繼位。讓曹爽與司馬懿夾輔幼主,曹魏政權從此急劇衰落。正始十年正月,一直以奄奄一息詐病的司馬懿發動高平陵之變,消滅了曹爽,從而開始了中國曆史上最殘忍血腥的黑暗統治。

誕生在這個時代的“竹林七賢”,阮籍、嵇康、阮鹹、山濤、向秀、王戎、劉伶。是這一時期的“正始”文壇中的代表人物。這些文人政治思想進步,不滿現實的腐朽黑暗,都曾有過濟世扶貧、清明政治的遠大抱負。殘酷的現實就像漫漫長夜,理想的燈火接連破滅,不但滿懷的鯤鵬之誌無由施展,甚至連自身安全也無保障。

這七位朋友誌同道合,情趣相仿,每當苦悶之至,便相約來到偏僻、寧靜的“黃公酒店”,開懷大飲。然後,帶上酒菜、食物、棋、琴、書、畫,躲進山後的竹林之中,撫琴吟詩,肆意酣飲,借酒澆愁,暫時忘卻人世間的煩惱。

因此,世人稱之為“竹林七賢”。

魏晉名士開創了一種新的文人生活方式,在曆史上具有不可替代的意義與價值。宗白華曾說:“漢末魏晉六朝是中國政治上最混亂、社會上最苦痛的時代,然而卻是精神上極自由、極解放、最富於智慧、最濃於熱情的一個時代。”又說:“這是中國人生活史裏點綴著最多的悲劇,富於命運的羅曼司的一個時期……這是強烈、矛盾、熱情、濃於生命色彩的一個時代。”竹林七賢強烈痛苦的激情,代表了中國知識分子生命意識的蘇醒。他們用生命探奧究玄的智慧,任憑精神意誌像天上的白雲一樣自由舒卷。

他們是人性原野上蒸騰而起的彩色生命,帶領著中國文化向自由解放、藝術唯美的方向,大步前行!

阮籍的“窮途之哭”固然令人蕩氣回腸,而他的善於用白眼和青眼來禦敵求友的故事,也格外有趣。

阮籍的母親去世了,當時不少名士前來吊唁。按照常理,吊唁者到靈堂哭拜,作為喪家阮籍應該以禮相待。

可是,阮籍卻不按常理出牌,隻按心中的愛憎好惡來應對。

來客中有一位名叫嵇喜的,官位和名氣都不小,可阮籍卻不買他的賬,既不上前致謝,也不回禮,隻是白眼相向,讓嵇喜十分尷尬。下不來台的嵇喜回去對弟弟嵇康大大抱怨了一番,說自己去吊唁,去表示友好,豈有遭白眼之理?

其實,這個嵇喜是個追名逐利的官吏,與司馬家族打得火熱。阮籍平日裏就討厭他,所以一見到他,才把黑眼珠子埋到眼皮裏麵,以白眼相向。

嵇康聽說後,立即帶了酒、挾著琴要趕往靈堂。哥哥嵇喜大吃一驚:哪有帶著樂器去給人家吊唁的?可嵇康也不解釋,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