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3 / 3)

嵇康到了阮籍麵前,這位方才還以白眼對待其兄長的人,現在卻對這位既無官位也無權力的嵇康露出友好的“青眼”。

美酒和音樂就像一種特別的接頭暗號,讓父母雙亡的阮籍找到了知己。

在那一瞬間,兩顆心靈碰撞出電閃雷鳴般的火花,就像薑伯牙和鍾子期的《高山流水》。

在阮籍痛失親人的悲慘時刻,嵇康陪他喝酒,給他彈琴,安慰兒子的心靈,也悼念母親的亡靈。比他小十三歲的嵇康從此成為了阮籍終生的朋友。

阮籍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璃的兒子。阮踽這位詩人、散文家才華橫溢,是曹操的親隨吏員,軍國書箋多出自他的手。雖然阮籍三歲時父親就過世了。可是曹氏父子對於阮籍和他的母親照顧得很好,使阮籍受到了良好的教育,飽讀詩書的阮籍一舉成名,名滿天下。

年輕時的阮籍,血氣方剛,誌向高遠。這從他當年在廣武山上的一句話裏,可見一斑。

雄偉挺拔的廣武山,是秦朝末年楚漢相爭的戰場。山上廣武古城的遺跡還在,東城是西楚霸王項羽屯兵之處,西城是漢高祖劉邦的屯兵之處,這兩個死對頭在東、西兩城間對峙、血戰,隻隔了二百步,中間流淌著一條廣武澗。

麵對這個楚漢相爭的古戰場上的廢墟,曾經的血染河赤、刀光劍影,阮籍手握劍柄,仰天長歎:“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這一聲長歎,是從不褒貶人物的阮籍口中發出來的,因此極有分量。

他在借古諷今!

這句長歎的言外之意是說,在一個沒有真正英雄的時代,隻能讓司馬集團這些區區小人徒享虛名。

阮籍是陳留郡人,雖然父親早亡家境不好,可他自幼就有奇才,說話辦事不同凡響,而且每每以行動出奇製勝。

當時的阮氏大家族,分住在一條大路的兩邊。路北是富阮,路南住的是貧阮。阮籍和寡母自然是住在貧阮這一邊。

古時的人們有個習俗,每到七月七日這天,富有的人家都要曬衣物。尤其是那些裘皮衣服和錦綿絲綢,不曬就會發黴。當然,這一天也就成了富戶們炫耀自己財富的一天。

麵對富阮家裏豎起的高竿上掛滿的裘衣錦服,“財大氣粗”就寫在了那些五彩繽紛的衣服上,在陽光下刺得過路人幾乎不敢睜眼。

少年阮籍卻沒有被富阮們不可一世的樣子壓倒,他喊來了侄兒阮鹹——這個小家夥也是後來的竹林七賢之一。兩個人商量了一下,也在院子裏豎起了幾根竹竿,專揀自家那些又破又舊的短褲子掛到高竿上,向富阮們示威。

路人們看了,議論紛紛。阮籍用破褲子對抗皮毛衣物之舉,讓窮人們大大開心了一場!

北邊富阮們當然不高興了,這種對台戲唱得他們心裏不安。麵對那些破衣爛衫,皮毛衣服顯得不再理直氣壯了。富阮們隻好勸阮籍叔侄倆把破衣服取下來。阮籍和阮鹹一百個不答應,他們振振有詞地說:

“你們曬衣服,我們也不能免俗,就讓它們也曬曬太陽吧!”

北邊的富阮們氣得隻有翻白眼的份,而阮籍和侄兒卻無比開心快樂。

阮籍的故事,一個比一個更精彩,一個比一個更匪異所思。他酒後敢到美女身邊去呼呼大睡卻無任何失禮的行為,更讓偽君子個個咂舌稱奇。

話說阮籍的鄰居家,其女主人十分美貌,偏偏她又在酒鋪裏賣酒。這位沽酒的美人就像豆腐西施一樣,引來不少人的目光。

嗜酒如命的阮籍和竹林七賢之一的王戎,經常結伴到這位沽酒美人的小酒鋪子裏喝酒。王戎喝完就走了,可是阮籍喝醉後,就躺在女人的身邊睡著了。害得這位美女一邊賣酒,一邊還得照顧醉漢,忍受別人的譏笑。

起初,女人的丈夫也懷疑阮籍會有什麼不軌舉動,就偷偷觀察,結果發現阮籍就是呼呼大睡而已,沒有什麼非禮之舉,也更沒有別的企圖。他了解到阮籍隻是外表上不守禮法,實際上沒有邪惡的念頭,才放下心來。

這在當時實在是驚世駭俗之舉!

醉了就倒臥在美少婦身旁,在以前的社會裏,在男女授受不親觀念的束縛下,這樣的情形實在是不能為世人所接受。

如此一來,阮籍醉臥小酒店的故事不但傳為佳話,也吸引了更多的人到這裏打酒飲酒,隻為了看一看阮籍傍著美女酣睡的有趣場麵,看一看阮大人酒後不亂性,的確比坐懷不亂的柳下惠還高一籌,更令人欽佩!

有一位鄰家女孩,不僅相貌出眾,而且更為難得的是,她還是一位才女。可是天妒紅顏,這位美女加才女還沒有出嫁,就不幸因病夭折了。阮籍根本不認識這家裏的任何一個人,當然更不認識這個女孩。聽到她病故的消息後,突兀地闖進鄰家去吊唁。他在這位女孩的靈堂裏酣暢淋漓地大哭一場。

阮籍不顧世人議論紛紛,莽撞而來,把滿心的哀悼傾訴完了,又不作任何解釋地兀自離去,把人們丟在驚詫和猜疑之中。

這樣的事情就是發生在當今社會,恐怕也還是很難令人接受的!一個不認識死者的人來吊唁,還哭的那麼傷心,人們首先會覺得他是瘋子,不然就是來搗亂的。像阮籍這樣完全不顧世俗的眼光,自己覺得應該和值得的事就去做,實屬難能可貴!

盡管阮籍一向我行我素,可這次的行為的確太過突兀。到如今人們還不知道他為何這麼做!

“阮籍不會裝假,毫無表演意識,他那天的滂沱淚雨全是真誠的。這眼淚,不是為親情而灑,不是為冤案而流,隻是獻給一具美好而又速逝的生命。荒唐在於此,高貴也在於此。有了阮籍那一天的哭聲,中國數千年來其他許多死去活來的哭聲就顯得太具體、太實在、也太自私了。終於有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像模像樣地哭過了,沒有其他任何理由,隻為美麗,隻為青春,隻為異性,隻為生命,哭得抽象又哭得淋漓盡致。依我看,男人之哭,至此盡矣。”這才給了阮籍一個合理的解釋,道破了一個千古之謎!

有一次,阮籍的嫂子要回娘家,按照禮數,男女有別,他不能去送行。

一向以行動說話的阮籍,偏偏不聽這個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