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3 / 3)

畫二三竿竹:“種竹不須多,多則刮耳目。蕭蕭二三竿,自然清風足。”

畫一二三竿竹:“一兩三枝竹竿,四五六片竹葉,自然淡淡疏疏,何必重重疊疊?”

畫一竿竹:“一枝瘦竹何曾少?十畝竹篁未見多。勘破世間多寡數,水邊沙石見恒河。”“一枝高竹獨當風,小竹依因籠蓋中。畫出人間真具慶,諸孫羅抱阿家翁。”

板橋之怪不僅能用竹竿的多寡表示如此豐富的內容,他還用竹竿的抑揚向背,千姿百態來表現春夏秋冬、嚴寒酷暑、所植地點的差異,從而借以抒發不同的情懷。

春竹有寄托:“誰家新筍破新泥,昨夜春風到竹西。借問竹西何限竹,萬竿轉眼上雲梯。”

畫春夏之間的竹有深意:“疏疏密密複亭亭,小院幽篁一片青。最是晚風藤榻上,滿身涼露一天星。”“不是春風,不是秋風。新篁初放,在夏月中。能驅吾暑,能豁吾胸。君子之德,大王之風。”

秋天的竹更加豪邁:“竹是秋風應更多,打窗敲戶影婆娑。老夫不肯刪除去,留與三更警睡魔。”“敢雲少少許,勝人多多許。努力作秋聲,瑤窗弄風雨。”“我亦有亭深林裏,酒杯茶具與詩囊。秋來少睡吟情動,好聽蕭蕭夜雨長。”

冬天的竹別有深情:“幽篁一夜雪,疏影失青綠。莫被風吹皺,玲瓏碎寒玉。”

四季之竹最宜寄懷:“四時花草最無窮,時到芬芳過便空。唯有山中蘭與竹,經春曆夏又秋冬。”

畫風中之竹以為友:“板橋學寫風來竹,圖成三友祝何翁。”

畫夜間之竹是旅伴:“竹是新栽不舊栽,竹含蒼翠石含苔。一窗風雨三更月,相伴幽人坐小齋。”

畫山中之竹以詠誌:“水竹不如山竹勁,畫來須向石邊青。”

畫臥竹以示瀟灑:“一枝臥竹一枝昂,石筍蕭然與竹長。好似倪迂清軼閣,階前點綴不尋常。”

畫老竹意氣格外風發:“老竹蒼蒼發嫩梢,當年神化走風騷。山頭一夜春雷雨,又見龍孫長鳳毛。”

畫新竹有脈脈深情:“春風春雨正及時,亭亭翠竹滿階墀。主人茶餘巡廊走,喜見新篁發幾枝。”

用墨彩所表現的竹之美,在色、光、影三個方麵,板橋都有超凡脫俗的表現:

表現竹的色,板橋獨具慧眼:“茅屋一間,新篁數幹。雪白紙窗,微侵綠色……往來竹陰中,清光映於紙上,絕可憐愛。”“鄰家種修竹,時複過牆來。一片青蔥色,居然為我栽。”

表現竹的光,板橋如癡如醉:“過訪其家,見琴書幾席,淨好無塵,作一片豆綠色,蓋竹光相射故也。”

表現竹的影,幽默詼諧:“風和日暖,凍蠅觸窗紙上,冬冬作小鼓聲。於時一片竹影淩亂,豈非天然圖畫乎?”

竹作釣竿,得悠閑之趣:“從今不複畫芳蘭,但寫蕭蕭竹韻寒。短節零枝千萬個,憑君揀取釣魚竿。”

就連竹作的掃帚這種俗物,到了板橋的筆下也風雅起來。且聽它驕傲地說:“石縫山腰是我家,棋枰茶灶足煙霞。有人編縛為笤帚,也與神仙掃落花。”

在“竹癡”板橋的眼裏,竹是龍變化成的:“竹原龍精,石是鬆化。活百千年,才信這話。”“神龍見首不見尾。竹,龍種也。畫其根,藏其末,其猶龍之義乎?”

竹簾也因為美人兒身價百倍:“筍菜沿江二月新,家家廚爨剝新筠。此身願劈千絲篾,織就湘簾護美人。”

竹子的種種器皿都讓板橋狂愛不已:“江上人家翠竹光,竹屏竹幾竹方床。生之氣味原譜竹,竹屋還需勝畫梁。”

竹之諧音也喜慶,成慶祝之竹:“寫來三竹成三祝……大家羅拜主人翁。”

竹與荊棘並存時,詩人甚至“愛竹及荊棘”:“莫漫鋤荊棘,由他與竹高。西銘原有說,萬物總同胞。”

鄭板橋如此瘋狂愛竹、畫竹,得到了什麼呢?“山僧愛我畫,畫竹滿其欲。落筆餉我脆羅卜。”

這樣一類題詞,都是板橋的奇思異想,如天馬行空,有限畫麵無限“怪趣”。超人的見解,超人的功力,嬉笑怒罵,皆成文章!

畫竹能達此等境界,非嗜竹成癖的板橋而莫屬!

他公開宣言,他的竹是自己的創造:“畫竹插天蓋地來,翻雲覆雨筆頭栽。我今不肯從人法,寫出龍須鳳尾排。”

他對於自己的創造充滿自信,稱自己的文章是掀天揭地之文,字是震雷驚電之字,言論是嗬神罵鬼之談,畫是無古無今之畫。他屹立於書壇、畫壇、詩壇,宛如臨風之竹,清光照人,氣節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