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貪官與廉吏的悲喜命運(3 / 3)

雍正時代的三大清官之一田文鏡

雍正為什麼下大力氣治貪,因為貪汙的人心不正,首先拿人嘴短,徇了私就必然枉法:其次貪欲無限,貪一點就想著要貪兩點,到最後什麼錢都敢伸手,以至於除了貪汙的門道其他一無所長。相反,不謀私利的人才能一心一意辦真事。田文鏡就是雍正時代一心辦事並且能辦成大事的清官。

雍正元年(公元1723年),山西很多州縣都久旱不雨,顆粒不收,百姓啼饑號寒,紛紛外出乞討。然而,該省巡撫德音和布政使森圖為了顯示自己的政績,不但匿災不報,反而向朝廷吹噓這兒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與此同時,他們還加緊催征錢糧,以致人怨沸騰。

正巧,身為內閣侍讀學士的田文鏡受命去告祭西嶽華山。當他途經災區時,親眼看到了“黎民饑饉”的慘狀,心中十分不安。尤其是聽說德音和森圖昧著良心搞浮誇,更是怒不可遏。他一破“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習俗,毅然將災情做了詳細記錄,一回京便彙報給了雍正帝,並請求朝廷賑災。雍正帝深信這位年過花甲的老人是“直言無隱”,立即將德音、森圖交吏部查議,同時派田文鏡赴山西賑濟災民。

田文鏡趕赴山西後,一麵停止向百姓征收賦稅,一麵出官帑向鄰省糴糧發給百姓。這時,山西的鄰省陝西,其督撫主動送米上萬石;而鄰省直隸,卻以山多田少為由禁止糶米。為解燃眉之急,田文鏡再次上疏陳情,請雍正帝幫忙打破地方保護主義。雍正帝當即下諭直隸巡撫,命他以大局為重,“緩急共濟”,積極支援災區。同時,也將此情通報給了各省督撫。

從此,山西的賑災事宜進展順利,使災民獲救者計達八十多萬。田文鏡不但受到百姓的擁戴,也受到了雍正帝的賞識和提拔。

雍正二年(公元1724年)正月,田文鏡被調任河南布政使,接著又很快升為河南巡撫。

擔任巡撫後,田文鏡遵照雍正帝的旨意,首先開始清查虧空和整頓吏治,並將二者緊密地結合起來。史書上說,他“查核豫省虧空”時,“不遺餘力,檄委各府州互相覺察,總期徹底澄清,不容纖毫短少”。其間,若發現貪汙受賄或玩忽職守者,輕則“令其滌慮洗腸,痛改前非”;重則立即“揭參”,決不留情。據統計,在他任內前兩年,就劾罷屬員多達二十三人。顯然,這一舉措深受百姓乃至正直官員們的歡迎和擁護,但保守勢力卻對他恨之入骨。他們經常向雍正帝密奏他“刻薄”,並指使黨羽對他進行誹謗和攻擊。但他不怕挨罵,不怕孤立,一切照常進行。

早在田文鏡抵豫之前,河南連年災歉,百姓深受其苦。他上任後,通過認真地調查研究,確認這與河堤長年失修相關:由於河堤幾乎不起作用,所以無雨則旱,大雨成災。於是,他決定由政府撥款興工修堤,所用勞力由各州縣分派。還提出“按照百姓地畝,或半頃或二頃出夫一名”,“紳縉裏民,一體當差”。

田文鏡的這一政策本來於國於民都有利,但卻觸犯了地主階級的利益,因為隻有地主才有田“半頃或二頃”。而地主富豪本來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在地方上又一向享有特權,自然不願和百姓等同起來“一體當差”。於是,他們挑動了一些人趕赴巡撫衙門去控告,強烈要求維護儒戶、官吏的特權。基於當時正值鄉試的前夕,他們還發起學子們罷考,一時間搞得中原大地烏煙瘴氣。在此嚴峻的情勢下,河南的學臣卻袖手旁觀,“無一言嚴飭”;而負責司法、監察的按察使,簡直還有些幸災樂禍。他“將罷考一事置若罔聞”,聲稱“我隻管人命盜案,餘事非我職掌”。如此一來,田文鏡也頗感“勢甚孤危”。但是,為了把一體當差這項改革措施貫徹到底,他“捐棄身價,不避嫌怨”,毅然將帶頭鬧事者捉拿嚴辦,殺一儆百。鬧事者見此,一個個嚇破了膽,再也不敢亂來。於是,考試照常進行,動亂迅速平息。而各處堤工,也均按原計劃興辦,無一例外。

雍正帝得知此事的前前後後,非常高興,他讚揚田文鏡:“果能任怨任過,真實為國家竭力報效。”隨後,授他為河南山東總督,加兵部尚書銜,接著,又加太子少師銜。

過去,在河南山東兩省交界的地方,經常有盜匪出沒,擾得百姓不得安寧。田文鏡擔任兩省總督後,馬上組織兩省力量聯合行動,很快便解決了當地治安問題。

接著,田文鏡又發現山東省倉庫全有虧空現象,而且大都是挪用新錢糧,掩蓋舊虧空。對此,他也采取了一係列有效措施,其中之一是:知府、知縣離任時,務必將其所轄州、縣倉庫的錢糧全部補齊,差額部分由他們從其俸祿中賠償,然後才能調到新的任所。

為利於綜合治理,田文鏡在詳細了解山東各州縣有關情況後,還建議朝廷對部分行政區域進行了新的劃分。例如:將東昌府的屬地高唐州劃為直隸州,管轄濟南府所屬的禹城、平原、陵縣、臨邑四個縣;濮州為直隸州,管轄東城、範縣、朝城三個縣;兗州府所屬的東平州為直隸州,管轄陳阿、平陽、壽張、陽穀四個縣;濟寧州管轄的钜野、嘉祥縣改屬曹州等等。朝廷認為他設計合理,有利於發展生產和施惠百姓,遂批準了他的方案。

田文鏡享年71歲。死後,雍正帝特賜祭典將他安葬,諡號端肅,還下旨在河南省省城建立專祠祭祀他,並準許他入祀該省的賢良祠。

滿門清廉的張英父子

幾代為官者易,幾代皆清者難,而清代大學士張英,卻是一家三代清官,而且其父子兩人都曾經位至宰輔之位,從而成就了清朝一段清官佳話。

張英,字敦複,號樂圃,江南桐城(今屬安徽)人。康熙年間中進士,曾任禮部尚書兼翰林院掌院學士、文華殿大學士。由於精明強幹又清正廉潔,一直深受皇帝寵信。

張英一向力求節儉,從不奢侈浪費。平時,每頓飯最多是兩葷兩素,而且隻吃八成飽;穿的,也常常是那些舊衣衫。他認為,當時京城一桌酒席往往超過幾十兩金子,完全是為了講排場、擺闊氣,有百弊無一益,理應革除。所以,他幾乎從不應邀赴宴,更不主動地設宴待人。對於時興的看戲風,他也不感興趣。他曾多次表示:與其把錢花在請客看戲上,倒不如拿去救濟貧困急難的人,讓別人也和自己分享其利、共享其樂。

對於過生日,張英也曆來不講究。但當他60歲大壽時,他的夫人卻破例地費起心思來。照她的計劃,是專門雇個戲班子,唱一場“堂會”,並設宴款待那些前來賀壽的親朋好友。張英得知後,堅決不同意。他勸夫人取消這一計劃,而用這筆費用做成100件絲棉衣褲,施舍給行走在路上的窮人們。結果,老伴依了他。當他看到饑寒交迫的陌生人那種喜從天降的欣喜樣子,心中自有說不出的高興。他覺得,他這個生日過得最有意義、最愉快。

張英告老還鄉後,仿照名人陸梭的方法,將一年的費用分成了12股,一月用1股。每天他都在食用方麵盡力節省。到月末時,算出一月所剩餘的錢,將它單獨放在一個地方保存著。一旦發現誰家生活困難,或是遇有特殊情況急需用錢時,便主動地拿出來接濟他們。

張英還深有體會地對人說:一個人每天多做一兩件有益於他人的好事、實事,其樂趣要比每天享受豐厚的食物好得多。

在張英生活的時代,無論達官貴族還是普通百姓,都非常重視吉日良辰。有一次,他偶爾在忌日的那一天穿了朝服出門去。剛走了不遠,旁邊有個人大聲向他喊道:“今日是忌日!”他一聽,急忙轉回家換掉了朝服。

事後,張英經常向其家人說:我雖然不認識那個人,但心裏卻很感激他。張英還就寫道:“諸如此類的一些事情,對自己沒有絲毫損失,但對別人卻是有益的。人們常說,同是鳥類,一聽鸞鳳的名字就歡喜,一聽貓頭鷹的聲音就討厭,這是因為鸞鳳能給人帶來福音,而貓頭鷹卻給人帶來災禍;同是草木,人們見了毒草就避開,而見了人參茯苓則當成了寶貝。這是因為毒草能害人,而人參茯苓有益於人的健康。”由此,他得出結論:“一個人若能使自己的一言一行都益於人,徹底戒除有損於人的事,那麼,人們就會盼望他如盼鸞鳳,珍愛他如同珍愛參苓。”

基於此,張英更加注重起自己的道德修養,幾乎也做到了“每日三省吾身”。而且在博覽群書中,對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更加仰慕。白居易晚年時將官職、名利看得很淡,不論升遷、貶黜、留京、外放,都心平氣和,處之泰然,盡其所能地多為他人謀利益,從而贏得了普天下一片讚揚聲。張英鑒於白居易取字號為“樂天”,也特地為自己取號為“樂圃”,以示學習白居易。

張英晚年曾立了一份家訓。主要內容隻有二十個字,即:“讀書者不賤,守田者不饑,積德者不傾,擇交者不敗。”翻譯成白話,則是“認真讀書的人一定會受到別人的尊敬;謹守田產的人永遠都不會受到饑餓的威脅;為了求福而做好事的人一輩子不至於覆滅;而善於交朋友的人,則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為利於“律身訓子”,張英還圍繞著這二十個字做了一些論述。

首先,張英認為:讀書可養身心。他引用《尚書·大禹謨》中的話,強調“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來說明人心很容易變壞,而良好的品德卻不容易培養起來。他指出:人生碰到的不如意的事很多,即使白居易、蘇東坡和陸遊那樣名傳千古的人,也都經曆了許多艱難困苦,甚至受盡了折磨。所以,不要一遇到不順心的事就怨天尤人,應當從讀書中去增長見識,去陶冶情操,去適應複雜多變的現實生活。隻有這樣,才能永葆愉悅的心態,並贏得世人的尊敬。

其次,張英主張將“耕讀”作為長久之計。他說:一般講來,人生最快樂的事有三個方麵,即高貴、富裕、多子多孫。然而這三個方麵,能夠妥善處理就是幸福,不能妥善處理就完全會成為累贅,甚至被這種累贅所拖牽得精疲力盡。高位,令人迷戀,但同樣也是遭人責備的處所,忌恨嫉妒的根源,利害得失的關卡,辛勞苦楚聚集的中心。富裕,必然招至親戚的請求,窮人的怨望,仆人的奸騙和大小盜賊的算計;而多子多孫,一旦對他們教育不好,惹出的亂子則更大更多。接著,他列舉了許多居鄉耕讀的好處,告誡子弟們不要思慕城裏的繁華,不可妄求所謂的功名利祿,而應當在家邊耕邊讀。這樣,將無憂無慮,自得其樂。

在談到“積德者不傾”時,張英勉勵後輩們要做一個有益於他人的人。並啟發他們學習鳥中的鸞鳥和鳳凰,草木中的人參和茯苓。還說:這樣的人,必定受天地保佑,令鬼神敬佩。

對於“擇交者不敗”,張英論述得更為詳盡。他說:一個人讀完書,有了妻室,建立了家庭,漸漸遠離了父母的教誨,離開了塾師的管束。這時,往往是交友的開始,也是同朋友打得火熱的時候。然而,由於剛剛邁入社會,思想還不成熟,又缺乏各方麵的經驗,如果有行為不端的人插入進來,沒有不被帶壞的。一旦上了他們的圈套,其後果將不堪設想。所以,他強調指出:“在選擇朋友、交際往來這方麵,我看到的和親身經曆過的,最為深切。那些陰險毒辣的人如毒酒入口,如毒蛇咬人,千萬不可深交,一與他們交上朋友就很難脫身,無法挽救,更是這四個方麵最重要的問題。”

也許是張英教子有方,他的兒子張廷玉28歲中進士步入仕途,後來升為軍機大臣;張廷玉的長子張若靄,也在20多歲參加殿試時,被雍正皇帝欽點為一甲三名,即探花,後來也任職南書房、軍機處,並成為當時著名清官,頗有其祖、其父之遺風。

張廷玉,字衡臣,號研齋,安徽桐城人。他於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中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4年後,入值南書房。此後,曆任刑部左侍郎、吏部左侍郎、禮部尚書、戶部尚書。雍正初年,晉升為大學士,接著又兼任軍機大臣,一直到乾隆十四年(公元1749年)致仕為止。前後任官50年,堪稱“三朝元老”。

康熙皇帝晚年時,官場內部爾虞我詐,許多人都在利用手中之權營私舞弊,胡作非為。而吏部為六部之首,掌管全國官吏的任免、考核和升降,權力極大,在此為官者更是索賄受賄成風。張廷玉擔任吏部左侍郎後,首先表示要“絕苞苴,杜請托”,自己以身作則,同時也嚴格要求屬吏。

當時,吏部有位書吏張某,憑借朝中有人,在寫內外官的考核評語和升遷意見時,從不實事求是,而全憑個人好惡。有關資料還就此記載道:“中外官屢受其毒,人呼‘張老虎。’”對“張老虎”的卑劣行徑,許多人都敢怒而不敢言。

為整頓吏風,張廷玉剛上任便決定從“張老虎”這兒入手。不久,他抓住了“張老虎”的把柄,決定從嚴懲處。消息傳出後,“張老虎”在朝廷內的後台紛紛出動,有的親自找張廷玉說情,有的派人向張廷玉施壓。麵對錯綜複雜的關係網,不少好心人也都勸告張廷玉手下留情,網開一麵。而張廷玉卻毫不動搖,依舊軟硬不吃,並最終使“張老虎”伏了法。

張廷玉的殺一儆百,立刻產生了明顯效果:過去橫行霸道的大小官吏無不夾起尾巴,再也不敢明目張膽地欺上壓下了。一些正直之人都對張廷玉由衷地敬佩,並稱他為“伏虎侍郎”。

盡管張廷玉降伏了“張老虎”,震懾了不少人,但吏部長期滯留下的腐敗惡習並未根除。那些“黠吏”們一有機會,仍以各種手段敲詐地方官員。

有一次,張廷玉正在衙內辦理部務,某司郎中拿來了一份外省送來的公文,對他說:據書吏反映,該文將“元氏縣”誤寫成了“先民縣”,按照公文製度的規定,應當駁回原省,並嚴肅追究來文部門瀆職責任。張廷玉接過那份公文一看,笑了笑,隨手退給了那位司郎,讓他再仔細看看。那司郎翻來覆去看了好一陣子,並沒有看出什麼其他問題。張廷玉遂指著“先民”二字說:“若‘先民’寫‘元氏’,則外省之誤;今‘元氏’作‘先民’,乃書吏略添筆畫,為需索計耳。”說罷,立卻傳書吏上堂。

事實同張廷玉所分析的完全一樣:那書吏原是位貪贓枉法之徒,他見外省來送公文的人沒向他送禮,遂忌恨在心,便偷偷地在原文上將“元氏”改成了“先民”,並反咬一口。所以,當張廷玉嚴厲訊問他時,他不得不從實招來。勿庸贅言,張廷玉也隨即給了他應有的懲罰。

此後,張廷玉的機敏幹練迅速傳開,吏部大小官員再也不敢憑借手中的權力亂來了。史書上也為此寫道:張廷玉到吏部不久,就使得“銓政肅然”。

張廷玉的長子張若靄天資聰穎,刻苦好學,在鄉試、會試中均屬佼佼者。雍正十一年(公開1733年)三月,他又參加了殿試。諸大臣閱卷後,將密封的試卷呈皇帝親覽定奪。雍正帝看罷他的卷子非常高興,隨即欽點為一甲三名,即探花。當開卷後得知新科探花竟是張廷玉之子,雍正帝笑逐顏開地對人說:“大學士張英立朝數十年,清忠和厚,始終不渝;張廷玉朝夕在朕左右,勤勞翊讚,時時以堯舜期朕,朕亦以皋、夔期之。張若靄秉承家教,兼之世德所鍾,故能若此。”還說:此事“非獨家瑞,亦國之慶也”。隨後,立即派人將此喜訊通知張廷玉。

出人意料的是,張廷玉聞訊後深感不安。他認為:兒子還年輕,少年得誌並非好事,還應激勵他繼續奮進;再就是天下寒士眾多,不應當因為自己的兒子而耽誤了其他人的前程。於是,他急急求見雍正帝,懇求將兒子改為二甲。

照清代科舉製度,殿試後按三甲取士:一甲隻三人,即狀元、榜眼、探花,稱進士及第;二甲若幹人,稱進士出身;三甲若幹人,稱同進士出身。隻要被選中一、二、三甲,都可稱為進士;但一甲三人可立即授官,成為翰林院的修撰或編修,這是未來步步高升的重要台階;而二、三甲則需選庶吉士,一般是在數年後才能當官;即使當時被授官,也隻是去做州縣地方官。

雍正帝見張廷玉請求將兒子名列二甲,還以為他隻是一般的謙讓,便對他說:卿家“忠盡積德,有此佳子弟,中一鼎甲,亦人所共服,何必遜讓?”張廷玉立即跪在地上,懇求道:“皇上至公,以臣子一日之長,蒙拔鼎甲。但臣家已備沐恩榮,臣願讓與天下寒士,求皇上憐臣愚衷。若君恩祖德,佑庇臣子,留其福分,以為將來上進之階,更為美事。”雍正帝見他再三懇辭,“不得不勉從其請”,將張若靄改為了二甲一名。不過,在張榜公布的同時,雍正帝又為此事而特頒諭旨,專門表彰了張廷玉代子謙讓的美德,並號召天下人知之、學之。

張廷玉享年84歲。死後,諡“文和”,並同鄂爾泰一起配享太廟,成為當時獨一無二獲此殊榮的漢族官員。

清正精幹的晚清大臣王茂蔭

作為官員,隻是清廉還不行,屍位素餐,辦不成事的官員一樣害人不淺。而王茂蔭就是一個既清廉自守,又精練能幹的大臣。這樣的人在任何時代都是國家之福。

王茂蔭,字椿年,號子懷,安徽歙縣人。道光壬辰(公元1832年)進士,曆仕道光、鹹豐、同治三朝,曾任監察禦史、戶部右侍郎、兵部左侍郎、工部右侍郎和禮部右侍郎等職。在晚清吏治腐敗的情況下,他算是官員中清正精幹的一員。

據史載,王茂蔭自幼刻苦好學,嚴於律己,為人也很忠厚。他“髫齡入塾,晨入暮歸,或起稍遲,同學有先入塾者,其必哭泣自責”。長大後,與人論及處世,又常說:“凡人壞品行,損陰騭,都隻在財利上,故做人須從取舍上起……有誌者須極力持守,方可望將來有成。”

王茂蔭居京做官數十年,一直保持著清儉樸約的作風。史書上說:他“攜眷屬至京師僅一年餘耳,其餘月日,皆孑身獨處”。其間,在北京宣武門外有個歙縣會館,他將那兒當成了家。這種恬淡、寡欲的生活,是在朝大臣中罕見的。有關資料還載道:在他數十年的宦海生涯中,不但不貪不占,反而將自己的俸薪常常用以救助貧苦人,致使其“家未嚐增一瓦一隴,粗衣糲食晏如也”。在故鄉,他的家坐落在一條小弄堂裏,門口隻有兩個石鼓,根本不像官家的住宅。直到他去世後,也隻是遺下一個祖傳的普通住宅。他的後裔們在當地無任何田產,不得不長期以變賣書籍為生。

也正因此,史學家繆荃孫在纂錄《續碑傳集》時說:“海內稱大臣清直者,必曰王公。”

王茂蔭剛正不阿。他平時關切時弊,在擔任禦史期間“憂時最切”,常常說些別人想說而不敢說的話。

當時,鹹豐皇帝大部分時間攜帶嬪妃住在京郊圓明園,很少過問朝政,廷臣們也都不敢勸阻他。王茂蔭卻多次“犯顏諫勸”,直言不諱。有一次,鹹豐帝又準備避開京城耳目,悄悄去圓明園。王茂蔭聽說後,立即寫了一封名為《請暫緩臨幸禦園折》的奏章,說:“今日公私之困亦至極矣,此時惟聞聖躬憂勤節儉,尚可慰饑軍。”鹹豐帝發現他那“未成之事”竟被王茂蔭“揭穿”,一氣之下,親筆批道:“道路傳聞,率行入奏,殊非進言之道。王茂蔭身任大員,不當之無據之詞登諸奏牘,著交部議處,原折擲還!”

盡管如此,王茂蔭仍不氣餒。不久,他又針對鹹豐帝拒諫而造成“臣下眾口緘言”的局麵,再次上書說:“前之言者見多,而今之言者則見少,蓋臣下敬畏大威,非誘之使言,即多有不敢言者……臣等有難言之隱,蓋懾於聖怒而見斥者。”好在這一次鹹豐帝沒有惱火,還裝出了一副從善如流的樣子,讚許他“持論切當,與朕心相符合”。實際上,這是因為太平天國的義軍已席卷了南方多省,鹹豐帝基於“時事危急”,不得不斂容止怒而已。

王茂蔭在道光朝曾任戶部司員。他見清政府日益嚴重的財政困難,遂“曆考古來圜法利弊,悉心研究,積思十餘年”,並於鹹豐元年(1851年)向政府提出了《條議鈔法折》,希望進行貨幣改革,以便有所補救。鹹豐帝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采納了他的建議,並擢升他為戶部右侍郎兼管錢法堂事,成為清政府財政和貨幣事務的主管官員之一。

按照王茂蔭的方案,是由政府發行一種由銀號出資替政府負兌現責任的紙幣,並要“先求無累於民,而後求有益於國”,意思是:要嚴格防止通貨膨脹。但在實際運行中,朝廷卻不顧他的本意,不考慮商人和一般老百姓的利益,也違背了經濟運行的客觀規律,隻求如何緩和政府的財政危機,減輕政府眼前的負擔。結果,由於大量印發鈔票,出現了王茂蔭一開始就擔心的貨幣膨脹。

其間,為及時扭轉時局,王茂蔭也提出過不少好的意見和建議,但一個也沒有被采納。相反,一些王公大臣還將貨幣改革中出現的一係列問題,統統加在了王茂蔭頭上。剛愎自用的鹹豐帝也將王茂蔭一頓怒斥,隨後將他調離戶部。

王茂蔭遭此打擊,心情十分鬱悶。雖然不少知己對他予以同情,但更多的是看風使舵的小人說他“咎由自取”。他迫於當時的形勢和自己的境遇,於鹹豐八年引疾以退,移寓於廣渠門玉清觀外一處小房子裏。

鹹豐死後,慈禧太後與議政王奕主持朝政。他們為了安定局麵並美化自己,陸續起用了一批頗負盛名的先朝老臣。由於王茂蔭素以“誌慮忠純,直言敢諫”著稱,遂被任命為都察院左侍郎禦史,第二年又調補吏部右侍郎。可是,王茂蔭卻因長期積慮成疾,身心俱憊,在同治四年(1865年)病故。

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王茂蔭當年的貨幣改革方案卻被俄國使節傳到歐洲,引起了偉大的革命導師馬克思的高度重視。馬克思在其《資本論》的一個附注中寫道:“清朝戶部右侍郎王茂蔭向天子上了一個奏折,主張暗將官票寶鈔改為可兌現的鈔票。在1854年4月的大臣審議報告中,他受到嚴厲申飭。他是否因此受到笞刑,不得而知。”可是,王茂蔭不但是《資本論》中提到的唯一的中國人,而且受到了馬克思的密切關注。

剛正清廉的彭玉麟

文官不愛錢,武將不怕死,國家還有什麼事幹不好呢?彭玉麟就是這麼一個既不愛錢又不怕死的主兒。彭玉麟是不該要的錢不要,該要的錢也不要;能得罪的人敢得罪,得罪不起的人照樣得罪。像這樣一個性情中人,在晚清官場也能生存,實在讓人驚詫莫名。

彭玉麟,字雪琴,湖南衡陽人。據史載,他十六歲喪父,“族人奪其田產”,欺淩其孤兒寡母,萬般無奈,母親將他和弟弟彭玉麒叫到身邊,含著眼淚說;“此鄉不可居。你們都是男孩子,為了避禍,各自遠走高飛吧!”從此,兄弟二人分別離家出走。

彭玉麟幾經周折到了府城,一邊給人做工,一邊刻苦讀書,經過多年努力,終於中了進士,做了官。於是,他將母親接到身邊盡心孝敬,同時多方打聽弟弟的下落。但是,直到老母親去世後,他才得到彭玉麒的消息。

彭玉麟越是思念弟弟,越增加了他對地痞流氓、貪官汙吏的刻骨仇恨和對貧苦百姓的同情和愛撫。朝廷見他忠君愛民又聰敏精幹,使其官職不斷升遷。時至鹹豐末年,已成為位尊權重的兵部尚書。

同治初年,彭玉麟又以欽差大臣的身份巡撫長江水師。其間,他整肅軍紀,懲治貪頑,平反冤獄,曾經一天就罷免、關押、處死管帶以上的水陸將領一百多人,並由此而聲震天下。

有一次,彭玉麟在晚飯後又微服私訪。待走到一家門口時,忽然發現一位白發老人在痛哭。一問,才知道他的兒子因去茶館聽說書,管帶令他讓座位,他行動慢了點而遭毒打,抬回家不到兩天就死了。老人基於那管帶是當地一霸,又是附近最大的官,情知告狀也沒用,隻好對天哭泣。彭玉麟聽罷,立即給了他十兩紋銀,又問明那茶館位置,獨自走進茶館中。接著,他撿正中一個最好的位置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兩個水兵各提一個大燈籠,一前一後地護送管帶進了茶館。當管帶走到彭玉麟座位前,抓起茶壺往地上一扔,對兩個水兵說:“把這個臭老頭子趕出去!”話音剛落,彭玉麟便被拽著衣領推出門外。

第二天,彭玉麟下令召那管帶前來聽差。管帶趕到後,一眼便認出這位欽差大老爺原來是被他趕出茶館的“臭老頭”,不禁大驚失色,連忙伏地請罪。彭玉麟冷笑一陣後,隻說了一句話:“你一個小小的管帶竟也如此作威作福,斬了!”那管帶得到應有懲處。

彭玉麟巡視到合肥時,沒有上岸,而是下榻於自己的坐船上。一天,一個鄉民在岸上喊冤,彭玉麟將他叫進船中。一了解,原來是那人的妻子被合肥李公子搶去了。而這位李公子,正是直隸總督李鴻章的侄子。彭玉麟略加思索,即令營官拿著自己的名帖去請李公子。李公子還以為彭玉麟看在自己伯父的麵子上而給他特殊的關照,便興高采烈地來到船上。彭玉麟先把那鄉民叫到麵前,繼而問李公子是否搶了他的妻子。李公子頓時大驚,但轉念一想,彭玉麟與自己的伯父曾一度交往頗密,也就不在意地回答道:“芝麻大的事,何勞世伯大人介意!”彭玉麟又問那人的妻子現在何處,李公子說:“她沒福氣,三天前投井自盡了。”彭玉麟頓時拉下臉來,喝令左右:“斬了!”

當刀斧手將李公子綁赴岸上即將行刑時,恰好被趕來參謁彭玉麟的合肥知府、知縣們遇到。他們一邊大喊“刀下留人!”一邊上船求彭玉麟饒他不死。彭玉麟怒斥道:“你們身為地方父母官,卻不為民做主,還不回衙聽參,等候治罪!”

知府、知縣剛離開,安徽巡撫又來求見,彭玉麟清楚地知道,這巡撫是李鴻章的心腹幹將,一定也會竭力求情的。於是,速令中軍前去監斬,自己則出船去迎客。當賓主剛剛坐下,李公子的人頭便被獻了上來。

彭玉麟一向執法如山,以“剛直之名滿天下”。但史書上又說:他“然亦多情人也”。他的“多情”,集中表現在同鄉親、友人的交往上。

彭玉麟的老母去世後,他多次回鄉祭掃母墳。每次回去,“皆布衣、青鞋,不設輿從”,沒有一點“官架子”。見到家鄉父老,也總是主動向前打招呼,並與他們親切攀談,就像故友久別重逢。

在善待他人的同時,彭玉麟還大力為家鄉興辦慈善事業。據地方誌,他資助本縣學田合計白銀2000兩,賓興費銀合計2000兩,育嬰堂公費2000兩,修縣誌銀5000兩,獨建船山書院銀12000兩,衡清試館銀10000兩。僅此6項,共計白銀33000兩。此外,京師或各省省直湖南衡水會館,隻要有募捐活動,他也資助,而且一出手即達千兩白銀之多。對本族年邁之人,他還經常給饋贈;對窮苦鄉民,則計人口多寡定期關照。

為處理好親友、鄰居的關係,彭玉麟對其家丁要求甚嚴,不許他們敗壞自己的名聲。有一年過節,彭玉麟突然想吃鮮鯉魚湯,便讓廚師去購買。那廚師幾乎跑遍了附近所有的市場,也沒找到一家賣活鯉魚的。恰巧,此事被一位姓洪的隱士發現,他便將自家養的一尾鯉魚送給了那廚師。廚師欣喜異常,一邊道謝,一邊付錢,可是洪氏說什麼也不收。廚師非常為難地對他說:“彭大人有令,買東西不給錢者,斬。您要是不收錢,我隻能把魚退給您!”洪隱士一聽,對彭玉麟更加敬佩,便說:“請你回去稟報彭大人,洪某這條魚不是送給彭欽差,而是送給彭義士的!”那廚師無奈,隻好拿著魚回到府中,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講了一遍。彭玉麟當時欲言又止,而第二天一早,則派四位差官帶著他的名片和重禮去洪家致謝。此事迅速傳遍四鄰,一時成為佳話。

鹹豐十一年(公元1861年),彭玉麟時任安徽巡撫兼管當地駐軍。有一天,一位壯年男子找到軍中,聲稱自己是彭玉麟的弟弟。彭玉麟聞訊馬上出迎,果然是20年未見麵的弟弟彭玉麒。兄弟倆久別重逢,百感交集,不禁抱頭痛哭。彭玉麟這才知道,弟弟經過千辛萬苦後,流落到豫陝一帶做買賣。從此,他對弟弟“護愛甚篤,與其共寢食”,彼此自有說不完的話。

然而,由於彭玉麒多年經商,接觸的人良莠不一,賺錢的道五花八門,雖然人還正派,但養成了兩大毛病:一是揮霍,二是吸毒。基於他慣於揮霍,所以他對兄長十分簡樸的生活很不理解,便問他為什麼這樣清苦?彭玉麟便耐心地給他講其中的道理,還同他一起“憶苦思甜”,回顧少年時代的艱難。出於對胞兄的敬仰,彭玉麒也隻好同哥哥過一樣儉樸的生活。但他“久客州縣,服洋煙成癮”的毛病,卻使他實在難以忍受,有時不得不躲到一處解解饞。

有一次,彭玉麒趁哥哥因公外出,又偷偷抽起鴉片來。正當他吞雲吐霧昏昏然,沒料到被仆人發現,報告給了彭玉麟。彭玉麟一聽,勃然大怒。他認為:若不改掉這一惡習,將百弊俱來,談何興家立業?何況自己早已命令軍中禁煙,而他卻率先違令!於是,當即升堂,將彭玉麒押到階下,揮去滿麵淚水,令手下人打了他四十軍棍。接著,又痛斥了一番,將他“斥出之”。臨了,還嚴肅地警告他:“不斷煙癮,死無相見!”

彭玉麒經受一陣痛打,頓時遍體鱗傷。他連滾帶爬地跑到一個存身處,不禁撫今追昔,左思右想。盡管渾身上下疼痛不止,他卻一點也不怨恨哥哥。相反,他覺得哥哥無論表現出來的對他的愛,還是對他的恨,都源於為他好。因此,他“感愧自恨,臥三日夜,瀕死,竟絕不更服”,終於徹底戒了毒。於是,他又來見哥哥,並主動承認了錯誤,還表示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彭玉麟止不住熱淚盈眶,遂向前與他再一次抱頭痛哭,從此,“複好兄弟如初”。

又通過一段時間的共同生活,彭玉麟進一步發現並總結了弟弟的優缺點。他綜合分析比較後,勸弟弟不可久留軍營,而應該去繼續做生意,以勤勞致富,還具體幫他選擇了“行鹽業”。彭玉麒言聽計從,愉快地重返商場。

後來,彭玉麒在實踐中研習理財之道,結果左右逢源。他賤買貴賣,薄利多銷,講究快速,與時爭利,很快便“致貲巨萬”。他發家致富後,想送哥哥一筆錢,但彭玉麟“一無所取”。於是,彭玉麒接濟貧窮,“恤貧篤義,鄉人流落江淮者,悉收恤資之,歲散萬金”,並由此而成了一位受人尊敬的人。與此同時,彭玉麟也因教育弟弟走上正路而受到更高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