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從情場到官場(1 / 2)

慶親王奕劻感覺到要出事,但為時已晚,兒子載振被那顆迷人的“性炮彈”襲擊之後,高興得心花怒放,已經給人家兌現了支票:短短幾個月內,段芝貴由道員一躍而成巡撫。這件事成為晚清政壇的轟動性新聞,傳得沸沸揚揚,有羨慕的,有不屑的,也有激烈抨擊的。其中有個奏折引發軒然大波,導致了一場政治浪潮。

寫奏折的人叫趙啟霖,字芷蓀,長沙湘潭人,監察禦史,此人一輩子不沾煙酒,性情耿直,又頗具新思想,屢屢上書議論改革官製、禁煙、練兵、辦學堂,聞知段芝貴送伶買官居然如願高升,滿腔憤懣油然而生,如同魚刺梗喉,不吐不快。

奏折從東三省改設督撫開始說起,“朝廷銳意整飭,本來是好事,不料段芝貴乘機運動,攀附親貴,逢迎載振,無微不至,以一萬二千金於天津大觀園戲館買歌妓楊翠喜,獻之載振,遂得置理黑龍江巡撫”。筆鋒一轉,矛頭直指奕劻父子,“以親貴之位,蒙倚畀之專,唯知廣收賂遺,置時艱於不問,置大計於不顧,尤可謂無心肝”。奏折最後將京城官員對這件事的看法簡單提了一筆,“旬日以來,京師士大夫晤談,未有不首先及段芝貴而交口鄙之者!若任其濫綰疆符,誠恐增大局之阽危,貽外人之訕笑。臣謬居言官職,緘默實在有所不安,謹據實糾參,應如何懲處,以肅綱紀之處,伏候聖裁”。

奏折直接送達慈禧太後手上,老太太提起朱筆,毫不猶疑批了兩個字:“徹查”。按“徹查”的老規矩,得交軍機處先議一議,奕劻已聽說這個事,草草看了看趙啟霖的奏折,主動請求回避,於是,瞿鴻□順理成章成了牽頭負責人。經太後批準,他擬了兩道上諭,一道是“撤去段芝貴布政使銜,勿庸置理黑龍江巡撫”:另一道是關於段芝貴獻伶買官案,“著派醇親王載灃、大學士孫家鼐確實查明,務期水落石出,據實複奏”。

事關重大,奕劻絲毫不敢馬虎,馬上找到幕府商量如何處置。“先得將天津那邊的事情處理好。”有人小心提醒。這個不難,叫門人通知徐世昌乘火車迅速趕到天津,去和袁世凱商議。袁世凱的意見是,段芝貴已成著名醜星,不能再出頭露麵了,辦理這事最合適的人選是楊以德,這個打更敲梆子出身的嘍囉,天生是塊當警察的料,此時已升任津榆鐵路總稽查,兼任探訪局總辦,是袁世凱的鐵杆心腹。

楊以德果然有絕招,先找到鹽商王益孫,叫他出來承這個頭,幫貝子載振扛一把。聽到有這種好事,等於無形中撿了塊金元寶,王益孫高興得嘴都合不攏,連連點頭應承。之後又與載振那邊聯係,讓他們把楊翠喜直接送到天津鹽商王益孫家。

京城派人前來“徹查”時,手腳早已做好了,何況對前來“徹查”的人,奕劻也悄悄打點了銀子,天津這邊袁世凱也安排得高明,整個查案的過程就是一次玩樂的過程,一樁性賄賂醜聞被掩蓋得天衣無縫。過了幾天,查案之人“據實”向朝廷稟報:“卑職到天津以後,即訪歌妓楊翠喜一事……天津人皆言楊翠喜為王益孫買去。當即麵詢王益孫,稱名王錫瑛,係兵部候補郎中。於二月初十間,在天津榮街買楊氏養女名翠喜為使女,價三千五百元,並立有字證。再三究問,據王錫瑛稱,現在家內服役。”

事出有因,查無實據,這份徹查報告送到軍機處,奕劻早已心裏有數,神情淡然,瞿鴻□麵子上卻有些尷尬,禦史趙啟霖是他的門生,又有鄉誼,參劾這樁送妓買官案本來應握有勝算,不料對方彌補得也很巧妙,現在丟臉的反而是他了:“言官固然應當言事,但不能摭拾浮言浪語,汙蔑親貴,此風不可長。”說話時,臉上隱約有憤懣之色。按瞿鴻□的意見,對禦史趙啟霖要實行革職處分。

瞿鴻□是要把事情鬧大,這一招施的是“苦肉計”,非此不足以逼迫載振去位,拿一個監察禦史交換一個尚書,在瞿鴻□看來是很合算的買賣。一道上諭發下來,將趙啟霖嚴厲譴責了一通:“該禦史於親貴重臣名節所關,並不詳加查訪,輒以毫無根據之詞率行人奏,任意汙蔑,實屬咎有應得。趙啟霖,著即行革職,以示懲儆。”

瞿鴻□想要的效果果然達到了,被革職的禦史趙啟霖打點行裝,準備起程還鄉。他出京回籍時的送行場麵十分風光,原因是輿論對他的勇敢行為都十分欽佩,自認有氣節的士大夫更相率餞別,既為趙啟霖增添行色,也為自己增加聲望。餞別的地點在南城外的龍樹寺,贈別之詩盈篋,其中最令人矚目的一首,作者是蔣式瑆。蔣式瑆也是禦史,同樣參劾過奕劻,但隻是為了撈點銀子,同禦史趙啟霖的行為相比自然低了一層,因此他在詩中寫道:“三年一樣青青柳,又到江亭送遠行。我亦懷歸歸不得,天涯今見子成名。”言下之意,對趙啟霖因參劾奕劻而得享大名十分豔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