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路過(3)(2 / 2)

生活同一屋簷下,從兩心相許到心如死水,秀秀不想再在家庭的束縛下勞形影頓。她開始有意識打聽外麵打工妹的生活,萌發了遠走它鄉的念頭,想著孩子稍大點悄然離家出走,想著如何走後委托誰將孩子帶出來,更想著正走向死亡路上的婚姻,想著僅憑小學生的文化薄底子在南方打工妹的潮流中是否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漂泊的生活能否有精神上的慰及……沒有寄托的情感,如奔放的潮水傾瀉徹夜難眠。

三十歲的年齡,十年有餘的家庭生活,她承載了太多太多。在一個星朗月圓的夜晚,秀秀終於挎起她藏匿已久的背包出走了。憂傷中,再一次回望生活了十年有餘磨難的家,一絲苦楚湧上心頭,隨後堅定地走出了木板作壁、青瓦作頂構築的家。

漂泊何時是盡頭,飄零的心又有誰憐惜,不再想起,不再祈求,隻企盼外麵是否有陽光溫暖著,企盼南方的天空還能否容納她心之居所。這樣想的時候,已坐在開往南方的火車上。

追憶更比找尋來得傷感,秀秀來到深圳安頓好自己後,才著手將自己想的與做的寫了一封長長的信給姐姐,心靈的渲瀉,字如千金,淚盈眼眶。姐姐讀到信後,心急如焚,馬上按信上的地址回了信,坦城地勸慰:“……實在不行到姐這兒來,姐姐一定不會責怪你的,一定要珍重生命,一定要好好對待自己,其它什麼都不重要……”苦難就這樣揀就了秀秀一顆堅忍的心,她隻身一人在深圳的打拚下,收藏著她的憂傷,重又用笑容麵對工作和生活。“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顆無人知道的小草,從不寂寞,從不煩惱,你看我的夥伴遍及天涯海角…大地啊母親把我緊緊擁抱。”一遍遍唱起這首《小草》的歌,在無人知曉煙幕濃重的深圳的天宇下,秀秀重又蕩起生命的雙槳,與打工族們混成了一片。

遊子,飄零如深秋的落葉,始終想有歸根的依所,那留在家中的三個孩兒更是牽動她心靈深處的隱痛,夢裏總是浮現孩子們嘻笑燦如紅暈的小臉,常常在“媽媽”一聲聲回旋音中驚起,她是什麼母親,她又能配做母親嗎?引咎自責撞擊著她的心魂。

在與姐姐你來我往的通信中,秀秀信中寫道:“……姐,你不知我有多想孩子,常常晚上睡不著覺,想著想著眼淚就出來的。我到醫院檢查,說我得了失意症,有輕度的精神分裂。姐,在深圳我挺好,就是不放心孩子……”姐姐也無計可施幫她,最終想到了秀秀常在信中提到的祥子,於是寫信托付人給祥子幫助秀秀。祥子早就惦念著秀秀曾在一起聊天的時候托付孩子的事,隻是後來斷了聯係。突然接到秀秀姐給他的信,他馬上尋著地址找到了秀秀,還具體說了將孩子接出來的想法,決定自己也留下來一起承擔。

祥子的突然出現,令秀秀百感交集,尤其是它鄉,她才真正明白了心疼自己真正的男人,不是弟弟,更不是父親,而是那生生終究要在一起的親密的人兒,就在眼前,就在她苦難深重的時候與她同舟共濟,她與祥子兩顆飄零的心相互依存,相互取暖著,雖然鴿子籠般的宿舍不能讓他們好好地在一起,但他們隻要空閑就在一起,吃飯,逛商場購物,逛街市,形影不離。不久他們尋覓到一所簡陋的住房安頓下來,有了一種家的感覺,前世的姻緣也許是他們注定要在一齊的,月下老人也在為他們許願,亦或是遊離所居也罷,隻要兩心相悅,再苦再累也心甘。

三十而立是女人到成熟期一個形象的說法,而秀秀則是從三十開始作為她曆練磨難後生命的又一起點,淡定她另一個心靈的彼岸,尤如傳說中的彼岸花,奇醜無比的妖怪是不能擁有它的,唯有智勇者才是它唯一的護花使者,再也不會象曼珠和沙華在黃泉路上發誓不分開時跌入輪回。

滄海桑田,步履蹣跚跋涉的秀秀最終與祥子喜結良緣,孩子們也在象父親似的祥子的幫助下,紛紛來到深圳打工,自謀生路。如今秀秀已是三個孩子的奶奶外婆了,天命之年,有了丈夫的愛撫,有了帶孫子、外孫的生活情趣,更有了城裏人扮裝的中年儀態嬌柔之美。雖然臉上爬上了些許褶皺,絡上了歲月的印跡,然而她對姐姐常說的那句話是“我已是兒孫滿堂的人了,過上了你們城裏人的生活,那都是有了祥子這樣的好男人,我是多麼的幸福。”蹉跎歲月裏的往事,皆清晰如昨、曆曆在目,有苦澀有甘甜,回落的青春和年華柔韌了我們的意誌,直麵著坎坷的人生曆程。跨過逆境,才是我們最美的幸福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