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賞】徐遲(1914—)浙江吳興人。1934年肄業於東吳大學。
1943年任重慶《中原》雜誌編輯。抗戰勝利後回故鄉,在中學任教。
1949年任英文版《人民中國》編輯。1957年後任《詩刊》副主編、作協武漢分會副主席、主席、湖北省文聯副主席等職。
著名的旅行家和地理學家徐霞客曾說過:“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由此可見黃山是何等的人間仙境了。
我們登臨黃山也許不是一件困難的事,不過要想把黃山的情韻傾之於筆端而細致傳神地展示出來,恐怕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所幸作者做到了,在作者細賦的筆觸描繪下,黃山撩開了它“神秘的麵紗”。
作者寫作此文是分四個部分進行的。首先第一部分作者“別出心裁”的“請”出大自然來交待黃山的整體風貌,“崇高,卓越而美的”大自然煞費心機地為我們巧妙搭配了三個“高風峻骨,鼎足而立,撐起青天”的主峰;接著大自然“打開雲庫,”從此黃山便有了“撲朔迷離的霧,綺麗多彩的霞光,雪浪滾滾的雲海”,接大自然又“委托”風神“帶來名貴的鬆樹樹種”,從此黃山便有了“鐵骨冰肌”的黃山鬆和“天下罕見”的異蘿鬆;至此大自然把紫紅的峰,雪浪雲的海,蒼翠的鬆,組成了無窮盡的幻異的景,再加上無數的走獸飛禽和奇花異草,一同構成了婀娜多姿的人間仙境。正是由於作者人格化地用大自然來勾勒黃山的整體風貌,避免了教科書式的平鋪直敘,寫得傳神極了,起到了引人入勝的藝術效果。
文章第二部分作者盡情展現了自己的淵博學識,向我們展示了黃山的登山史跡,使我們了解到了在古代登臨黃山也是一件“艱險”的事。
我們也許覺得這部分偏離文章的主題,絕屬“閑筆”,其實這部分文字正同第一部分的文字“交相輝映”,由於第一部分交代了黃山處處“懸崖絕壁,無可托足”,所以才有第二部分所寫的“登臨黃山頂峰者幾千年來寥寥無幾”,同時作者用昔日登山之“險”來襯托今日登山之“夷”,為第三部分作了很好的鋪墊。
作者第三部分寫了登臨天都峰的過程,作者沿著石級“過了立馬亭,龍蟠坡,到半山寺”,便發現天都峰聳立在眼前了,作者自己也麵臨考驗了,隨著古人的“不可上,乃止”回響在作者的耳畔,作者的腦海中也浮現了昔日古人為了攀臨此峰而有不少殞命山崖的情景。
不過值得慶幸的,作者不必有古人一樣的擔心了,“一條鳥道,像繩梯從上空落下來。它似乎無窮盡的石級,等我們去攀登”。
作者沿著鳥道,借助石欄、鐵索的保護,終於登上了天都峰頂。
在這裏“千裏江山,俱收眼底;黃山奇景,盡踏足下”,使得作者感慨頗多:“我們這江山,這時代,正是這樣,屬於少數人的幸福已屬於多數人。雖然這裏曆代有人開山築道,卻隻有這時代才形成了山,築成了道。感謝那些黃山石工,峭壁見他們就退讓了,險處見他們就回避了。他們征服了黃山。斷崖之間架上橋梁;正可以觀泉賞瀑,險絕處的紅漆欄杆,本身便是可羨的風景”,作者由讚美黃山到讚美黃山石工以及讚美現在的幸福生活,可以說文章的主題,在此得到升華,隻有在新社會,黃山才能盡情地展現它的無限風姿。
作者第四部分寫了遊覽黃山綺麗雲海的景象。作者采用了移步換景的藝術手法,不斷變換方位和視角,運用大量生動的比喻,把無與倫比的黃山景觀描繪得活靈活現。作者筆下的鬆樹,“花岡石一般顏色,一般堅貞,有風修剪的波浪形的華蓋;還有因風展開了似飛翔之翼翅。”更讓人叫絕的是,作者從峰頂俯視時“它們如苔蘚住岩石,”從山腰仰視時“它們如天女,亭亭而玉立。沿著岩壁折縫,一個個的走將出來,薄紗輕綢,露出的身段翩然起舞。”
從這段話我們可以看出作者運用豐厚的想象力和細改的觀察力將黃山鬆的情韻充分展示出來,也引起了我們對於黃山鬆的無限遐想之情。作者在描寫“雲海時”,從自己的視覺感受出發,再次運用了豐富的想象力,時而覺得自己是從“繁忙的海港”揚帆出海,時而擔心礁多浪險,“撞碎我的帆桅,打翻我的船”,時而又慶幸自己“一葦可航”……
這樣既形象而又傳神的描繪,深深地叩動著我們的心扉,這一份美好的感覺也給我們留下難忘的印象。
總之這篇散文是遊記散文的典範之作,取材角度新穎,主題深遠,文章語言富有詩意,富有跳躍性和節奏感而又不加雕琢,文章結構整飭自然,四個部分看似獨立,實則環環相扣,渾然一體。
天山景物記碧野朋友,你到過天山嗎?天山是我們祖國西北邊疆的一條大山脈,連綿幾千裏,橫亙準噶爾盆地和塔裏木盆地之間,把廣闊的新疆分為南北兩半。遠望天山,美麗多姿,那長年積雪高插雲霄的群峰,像集體起舞時的維吾爾族少女的珠冠,銀光閃閃;那富於色彩的不斷的山巒,像孔雀正在開屏,豔麗迷人。
天山不僅給人一種稀有美麗的感覺,而且更給人一種無限溫柔的感情。它有豐饒的水草,有綠發似的森林。當它披著薄薄雲紗的時候,它像少女似的含羞;當它被陽光照耀得非常明朗的時候,又像年輕母親飽滿的胸膛。人們會同時用兩種甜蜜的感情交織著去愛它,既像嬰兒喜愛母親的懷抱,又像男子依偎自己的戀人。
如果你願意,我陪你進天山去看一看。
雪峰·溪流·森林七月間新疆的戈壁灘炎暑逼人,這時最理想是騎馬上天山。
新疆北部的伊犁和南部的焉耆都出產良馬,不論伊犁的哈薩克馬或者焉耆的蒙古馬,騎上它爬山就像走平川,又快又穩。
進入天山,戈壁灘上的炎暑就遠遠地被撇在後邊,迎麵送來的雪山寒氣,立刻會使你感到像秋天似的涼爽。藍天襯著高矗的巨大的雪峰,在太陽下,幾塊白雲在雪峰間投下雲影,就像白緞上繡上了幾朵銀灰的暗花。那融化的雪水,從高懸的山澗、從峭壁斷崖上飛將下來,像千百條閃耀的銀鏈。這飛將下來的雪水,在山腳彙成衝激的溪流,浪花往上拋,形成千萬朵盛開的白蓮。可是每到水勢緩慢的洄水渦,卻有魚兒跳躍。當這個時候,飲馬溪邊,你坐在馬鞍上,就可以俯視那陽光透射到的清澈的水底,在五彩斑斕的水石間,魚群閃閃的鱗光映著雪水清流,給寂靜的天山添上了無限生機。
再往裏走,天山越來顯得越優美,沿著白皚皚群峰的雪線以下,是蜿蜒無盡的翠綠的原始森林,密密的塔鬆像撐天的巨傘,重重疊疊的枝椏,隻漏下斑斑點點細碎的日影,騎馬穿行林中,隻聽見馬蹄濺起漫流在岩石上的水聲,增添了密林的幽靜。在這林海深處,連鳥雀也少飛來,隻偶然能聽到遠處的幾聲鳥鳴。這時,如果你下馬坐在一塊岩石上吸煙休息,雖然林外是陽光燦爛,而遮去了天日的密林中卻閃耀著你煙頭的紅火光。從偶然發現的一棵兩棵燒焦的枯樹看來,這裏也許來過辛勤的獵人,在午夜中他們生火宿過營,烤過獵獲的野味。這天山上有的是成群的野羊、草鹿、野牛和野駱駝。
如果說進到天山這裏還像是秋天,那麼再往裏走就像是春天了。山色逐漸變得柔嫩,山形也逐漸變得柔和,很有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嫩脂似的感覺。這裏溪流緩慢,縈繞著每一個山腳,在輕輕蕩漾著的溪流兩岸,滿是高過馬頭的野花,紅、黃、藍、白、紫,五彩繽紛,像織不完的織錦那麼綿延,像天邊的彩霞那麼耀眼,像高空的長虹那麼絢爛。這密密層層成丈高的野花,朵兒賽八寸的瑪瑙盤,瓣兒賽巴掌大。馬走在花海中,顯得格外矯健,人浮在花海上,也顯得格外精神。在馬上你用不著離鞍,隻要稍為伸手就可以滿懷捧到你最心愛的大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