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山這時並不是春天,但是有哪一個春天的花園能比得過這時天山的無邊繁花呢?

迷人的夏季牧場就在雪的群峰的圍繞中,一片奇麗的千裏牧場展現在你的眼前。墨綠的原始森林和鮮豔的野花,給這遼闊的千裏牧場鑲上了雙重富麗的花邊。千裏牧場上長著一色青翠的酥油草,清清的溪水齊著兩岸的草叢在漫流。草原是這樣無邊的平展,就像風平浪靜的海洋。在太陽下,那點點水泡似的蒙古包在閃爍著白光。

當你盡情策馬在這千裏草原上馳騁的時候,處處都可以看見千百成群肥壯的羊群、馬群和牛群。它們吃了含有乳汁的酥油草,毛色格外發亮,好像每一根毛尖都冒著油星。特別是那些被碧綠的草原襯托得十分清楚的黃牛、花牛、白羊、紅羊,在太陽下就像繡在綠色緞麵上的彩色圖案一樣美。

有的時候,風從牧群中間送過來銀鈴似的叮當聲,那是哈薩克牧女們墜滿衣角的銀飾在風中擊響。牧女們騎著駿馬,優美的身姿映襯在藍天、雪山和綠草之間,顯得十分動人。她們歡笑著跟著嬉逐的群馬馳騁,而每當停下來,就倚馬輕輕地揮動著牧鞭歌唱她們的愛情。

這雪峰、綠林、繁花圍繞著的天山千裏牧場,雖然給人一種低平的感覺,但位置卻在海拔兩三千米以上。每當一片烏雲飛來,雲腳總是掃著草原,灑下陣雨,牧群在雨雲中出沒,加濃了雲意,很難分辨得出哪是雲頭哪是牧群。而當陣雨過去,雨洗後的草原就變得更加清新碧綠,遠看像塊巨大的藍寶石,近看綴滿草尖上的水珠,卻又像數不清的金剛鑽。

特別誘人的是牧場的黃昏,周圍的雪峰被落日映紅,像雲霞那麼燦爛;雪峰的紅光映射到這遼闊的牧場上,形成一個金碧輝煌的世界,蒙古包、牧群和牧女們,都鍍上了一色的玫瑰紅。當落日沉沒,周圍雪峰的紅光逐漸消褪,銀灰色的暮靄籠罩草原的時候,你就可以看見無數點點的紅火光,那是牧民們在燒起銅壺準備晚餐。

你用不著客氣,任何一個蒙古包都是你的溫暖的家,隻要你朝火光的地方走去,不論走進哪一家蒙古包,好客的哈薩克牧民都會像對待親兄弟似的熱情地接待你。渴了你可以先喝一盆馬奶,餓了有烤羊排、有酸奶疙瘩、有酥油餅,你可以一如哈薩克牧民那樣豪情地狂飲大嚼。

當家家蒙古包的吊壺三腳架下的野牛糞隻剩下一堆紅火燼的時候,夜風就會送來東不拉的弦音和哈薩克牧女們婉轉嘹亮的歌聲。這是十家八家聚居在一處的牧民們齊集到一家比較大的蒙古包裏,歡度一天最後的幸福時辰。

過後,整個草原沉浸在夜靜中。如果這時你披上一件皮衣走出蒙古包,在月光下或者繁星下,你就可以朦朧地看見牧群在夜的草原上輕輕地遊蕩,夜的草原是這麼寧靜而安詳,隻有漫流的溪水聲引起你對這大自然的遐思。

野馬·蘑菇圈·旱獺·雪蓮夜幕中,草原在繁星的閃爍下或者在月光的披照中,該發生多少動人的情景,但人們卻在安靜的睡眠中疏忽過去了;隻有當黎明來到這草原上,人們才會發現自己的馬群裏的馬匹在一夜間忽然變多了,而當人們懷著驚喜的心情走攏去,馬匹立刻就分為兩群,其中一群會奔騰離你遠去,那長長的鬣鬃在黎明淡青的天光下,就像許多飄曳的緞幅。這個時候,你才知道那是一群野馬。夜間,它們混入牧群,跟牧馬一塊嬉戲追逐。它們機警善跑,遊走無定,幾匹最膘壯的公野馬領群,它們對許多牧馬都熟悉,相見彼此用鼻子對聞,彼此用頭親熱地磨擦,然後就合群在一起吃草、嬉逐。黎明,當牧民們走出蒙古包,就是它們分群的一刻。公野馬總是掩護著母野馬和野馬駒遠離人們。當野馬群遠離人們站定的時候,在日出的草原上,還可以看見屹立護群的公野馬的長鬣鬃,那鬣鬃一直披垂到膝下,閃著美麗的光澤。

日出後的草原千裏通明,這時最便於去發現蘑菇。天山蘑菇又嫩又肥厚,又大又鮮甜。這個時候你隻要立馬草原上瞭望,便可以發現一些特別翠綠的圓點子,那就是蘑茹圈。你對著它朝直馳馬前去,就很容易在這直徑三四丈寬的一圈沁綠的酥油草叢裏,發現像夏天夜空裏的繁星似的蘑菇。眼看著這許許多多雪白的蘑菇隱藏在碧綠的草叢,誰都會動心。一隻手忙不過來,你自然會用雙手去采,身上的口袋裝不完,你自然會添上你的帽子、甚至馬靴去裝。第一次采到這麼多新鮮蘑菇,對一個遠來的客人是一樁最快樂的事。你把鮮蘑菇在溪水裏洗淨,不要油,不要鹽,光是白煮來吃就有一種特別鮮甜的滋味,如果你再加上一條野羊腿,那就又鮮甜又濃香。

天山上奇珍異品很多,我們知道水獺是生活在水濱和水裏的,而天山上卻生長著旱獺,在牧場邊緣的山腳下,你隨處都可以看見一個個洞穴,這就是旱獺居住的地方。從九十月大雪封山,到第二年四五月冰消雪化,旱獺要整整在它們的洞穴裏冬眠半年。隻有到了夏至後,發青的酥油草才把它們養得胖肫肫,圓滾滾。這時它們的毛色麻黃發亮,肚子拖著地麵,短短的四條腿行走遲緩,正可以大量捕捉。

另一種奇珍異品是雪蓮。如果你從山腳往上爬,超越天山雪線以上,就可以看見青凜凜的雪的寒光中挺立著一朵朵玉琢似的雪蓮,這習慣生長在奇寒環境中的雪蓮,根部紮入岩隙間,汲取著雪水,承受著雪光,柔靜多姿,潔白晶瑩。這生長在人跡罕到的海拔幾千米雪線以上的靈花異草,據說是稀世之寶——一種很難求得的婦女良藥。

天然湖與果子溝在天山峰巒的高處,常常出現有巨大的天然湖,就像美女晨妝時開啟的明淨的鏡麵。湖麵平靜,水清見底,高空的白雲和四周的雪峰清晰地倒影水中,把湖山天影融為晶瑩的一體。在這幽靜的湖中,唯一活動的東西就是天鵝。天鵝的潔白增添了湖水的明淨,天鵝的叫聲增添了湖麵的幽靜。人家說山色多變,而事實上湖色也是多變,如果你站立高處瞭望湖麵,眼前一片爽心悅目的碧水茫茫,如果你再留意一看,接近你的視線是鱗光閃閃,像千萬條銀魚在遊動,而遠處平展如鏡,沒有一點纖塵或者沒有一根遊絲的侵擾。湖色越遠越深,由近到遠,是銀白、淡藍、深青、墨綠,界線非常分明。傳說中有這麼一個湖是古代一個不幸的哈薩克少女滴下的眼淚,湖色的多變是象征著那個古代少女的萬種哀愁。

就在這個湖邊,傳說中的少女的後代子孫們現在已在放牧著羊群。湖水滋潤著湖邊的青草,青草喂胖了羊群,羊奶哺育著少女的後代子孫。當然,這象征著哈薩克族不幸的湖,今天已經變為實際的幸福湖。

山高爽朗,湖邊清淨,日裏披滿陽光,夜裏綴滿星辰,牧民們的蒙古包隨著羊群環湖周遊,他們的羊群一年年繁殖,他們戀愛、生育,他們彈琴歌唱自己幸福的生活。

高山的雪水彙入湖中,又從像被一刀劈開的峽穀岩石間,深落到千丈以下的山澗裏去,水從懸崖上像條飛練地瀉下,即使站在幾十裏外的山頭上,也能看見那飛練的白光。如果你走到懸崖跟前,腳下就會受到一種驚心動魄的震撼。俯視水練衝瀉到深穀的澗石上,濺起密密的飛沫,在日中的陽光下,形成濛濛的瑰麗的彩色水霧。就在急湍的澗流邊,綠色的深穀裏也散布著一頂頂牧民的蒙古包,像水洗的玉石那麼潔白。

如果你順著彎彎曲曲的澗流走,沿途彙入千百泉流就逐漸形成溪流,然後沿途再彙入澗流和溪流,就形成河流奔騰出天山。

就在這種深山野穀的溪流邊,往往有著果樹夾岸的野果子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