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初,戴厚英、張潔、張弦、鐵凝和張賢亮等人道主義文學作品的出現,有著明確的針對性和特殊的時代背景,是對“文革”非人道、反人道文化思想的一種反叛。
戴厚英(1938~1996),安徽潁上人。1956年考入華東師大,畢業後到上海作協文學研究所從事文學理論研究、“文革”初曾是大批判的活躍分子,1968年因“右傾”遭到批判,思想發生變化。1979年到複旦大學任教,後調複旦大學分校(現上海大學文學院)。1980年由廣東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人啊,人》是她的第二部長篇小說(第一部長篇《詩人之死》1982年由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
《人啊,人》以反右鬥爭後的曆史為背景,描寫了C城大學何荊夫與校黨委書記奚流之間的矛盾糾葛。一方麵,奚流以整人為滿足,自私卑鄙;陳玉立以正人君子自居,靈魂醜惡;遊若水完全成為政治工具,失去了自我。另一方麵,何荊夫雖然受盡人生折磨,卻矢誌不移,胸懷博大;孫悅熱情質樸,心地善良;趙振環在反思和剖析中終於獲得了精神的解放和靈魂的安妥。在藝術構架上仍然采用二元對立模式,是一部充滿理性色彩的小說。作品在“文革”後第一次公開打出了人道主義的旗幟,出版後引起了廣泛的爭議,受到批判,直到作者死後,人們才重新作出評價。
人道主義在文學中恢複、發展與深化的一個重要標誌,是女性意識的再次覺醒與回歸,出現了一些以寫愛情而引起人們普遍關注和廣泛爭論的作品。
張潔(1937~),原籍遼寧撫順,北京人。幼年喪父,從母姓。1956年進入中國人民大學計劃統計係學習,1960年分配到第一機械工業部工作。1978年發表處女作《從森林裏來的孩子》。1980年調入北京電影製片廠,後為北京作協專業作家。
張潔的小說主要有兩類,一是反映社會矛盾衝突,如《從森林裏來的孩子》、《條件未成熟》和長篇小說《沉重的翅膀》等;二是表現愛情倫理生活,如《愛,是不能忘記的》、《方舟》等。《愛,是不能忘記的》(《北京文藝》1979年第11期)講述離婚後帶著女兒生活的女作家鍾雨與一個有家庭而沒有愛情的老幹部之間充滿理想色彩的愛情悲劇故事,因大膽地涉及“婚外戀”而引起了廣泛的爭議。《方舟》(《收獲》1982年第2期)講述了三個知識女性的故事。馬列主義哲學研究者曹荊華,進出口公司翻譯柳泉和導演梁倩曾是同學,都有過人生理想和追求,也有過婚姻,又都離了婚,住在同一套公寓房,表現了現代知識女性人生道路和精神追求上焦灼、孤寂和悲涼。作者從理想走向現實,探尋了知識女性的生存狀態與精神上的痛苦、絕望與奮爭,最能體現張潔的創作特點與藝術風格,是女性文學的代表作。在藝術上,既保持著淡化情節、鬆散結構、注重抒情和心理描寫等特點,又采用內心獨白和議論的方式,使作品具有較強的情感感染力。“方舟”象征著人生苦難的暫時逃避、精神與靈魂上的救贖,也象征著人生的漂泊不定。
張弦(1934~),上海人,原名張新華。全家抗戰後遷往南京,9歲時父親憂憤而亡,由母親和姐姐養大。14歲開始發表小說,1951年考入華北工學院,後並入清華大學冶金機械專修科。1953年到鞍鋼設計院當技術員,創作有電影劇本《錦繡年華》,1956年調北京黑色冶金設計院,發表小說《甲方代表》(又名《上海姑娘》)。因小說《苦惱的青春》被打成右派,調到馬鞍山鋼鐵設計院,有越劇《莫愁女》,電影劇本《心在跳動》、《苦難的心》等。
《被愛情遺忘的角落》(《上海文學》1980年1月號)描寫了菱花、存妮、荒妹母女三人的愛情悲劇。土改時,隨著婚姻法的實施,菱花撕毀了與雜貨鋪小老板的婚約,嫁給了自己的情人沈山旺。存妮長大後,由於生活和精神的貧困,愛情遭到扼殺,存妮自殺,小豹子被判刑。而當荒妹又被愛情喚醒時,母親菱花卻要將她“當東西賣”。此外,還有《記憶》、《汙點》、《掙不斷的紅線》、《銀杏樹》等,都從不同的角度和生活層麵,展現出了經濟與傳統觀念對於愛情婚姻的製約作用。
80年代,許多作品仍然體現出文明與愚昧二元對立的思維模式,而鐵凝則努力突破啟蒙話語模式。
鐵凝(1957~),原籍河北保定,北京人。4歲從北京回保定老家,1975年中學畢業後下鄉插隊,發表小說《會飛的鐮刀》。1978年調保定文聯從事專業創作,任《花山》雜誌編輯。《哦,香雪》(《青年文學》1982年第5期)講述了一個發生在偏遠山村的故事。火車的開通,把台兒溝驚醒,也把深山裏的香雪驚醒了。香雪既有山區少女的好奇和質樸,又有中學生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她甘願被父母責難,也要用40個雞蛋換來既象征現代文化又包含著人的尊嚴的帶磁鐵的泡沫塑料鉛筆盒。作品沒有正麵展現社會變革和時代風雲,而是將筆觸伸向鄉村姑娘的內心情感世界,展示了現代文明給深山小村帶來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