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恍然大悟查看“餘波”(1 / 1)

進入六十歲後,我對許多事都陸續產生頓悟,也就是恍然大悟了。比如對堅守多年的專業“京劇文化研究”,我知道它早期叫“京戲”。其實這京戲對我並不陌生。五十年代在北京街頭,遇到熟人問一聲:“哪兒去?”回答是“聽戲。”再問“聽誰?”回答則又是“聽梅蘭芳(或馬連良)”,而不必說要聽的是哪出戲。當時習以為常,大家都這麼說,但未必能夠深懂。後來我進入專業崗位,才知道京戲形成之前,戲曲就有過一個從“小戲”演變到“大戲”的過程。它非常重要,但如今京劇觀眾對這段曆史卻未必熟悉,也往往樂於觀賞現時的名伶演出,而忘記其曆史發展中的階段性。我查過資料,知道小戲包含著七個因子—演員、歌唱、舞蹈、代言、故事、表演與演出場所。隨後發展成大戲時,因此增多為九個—故事、詩歌、音樂、舞蹈、雜技、講唱文學與敘述方式、俳優妝扮、代言體與演出劇場。二者大體相同,但仔細看又有大的不同:其一,諸多因子前後位置變化了,變化的依據是什麼?其二,有些因子文字稍微變了,小戲時有代言,大戲時增加為“代言體”,這多出來的“體”字意義何在?其三,因子越多就越代表事物進化了麼?一般是這樣的,但具體到一項而言,對相同文字的解釋卻是不一樣的。更何況,從京戲到京劇的這半個世紀,人們對藝術的要求也大大變化了。遇到它經營好的時候,人們肆無忌憚讓它“發展”;遇到它發展不好時,就苛刻要求它這樣那樣。真是不好說,不好說也就不說了。甚至,我也因此轉移了專業,我之所以轉移到研究老字號的軌道上來,也就是因為從京戲發展到京劇的深層原因“不好說”。試問,一旦好說了就能改變麼?依然難說。戲曲是非常軟弱的,幾個懂得它的知識分子,又怎麼能夠改變其幾百年形成的慣性呢?我也非常軟弱,於是十多年前就主動退出了職業的京劇研究,而回到“遠看京劇”的業餘立場。我發現“遠些”比“近些”主動,發現“業餘”比“職業”自由。如今,我“遠看”京劇有年了;如今,距離我完成“字號文化”三部曲的最後時日也為期不遠了。我準備再打點精神,重新研究一下這個從“小戲”到“大戲”的過程,同時以更大的關注,研究一下從“京戲”到“京劇”的演變。這三兩年,我每一個重要的發現,社會一些重要的文化部門,都一再找我討論那些多年前一度涉及過的理論問題。正是這些問題,讓我非常灰心,才不得不脫離開戲曲第一線上的重要實踐,而轉產到老字號的領域。看來,時代確實是大變化了,權力部門也開始重新關注到這些純理論問題上來。於是,這給我極大的鼓舞,我也準備以新的方式重新關心這門藝術的實踐,再給出自己的回答。於是,我在2006年之春,先出版了英文版的《京劇下午茶》,然後又出版了英漢對照的版本。如今,中文繁體字與簡體字版的書,也在積極籌備的過程中。

恍然大悟所造成的“餘波”,幾乎每個領域都有,尤其是京城文化下屬的各個部門,問題都驚人地相似。不妨一個一個地排查,我們就又能找到不少的研究課題。相比之下,字號文化問題上所呈現出來的三部曲,反倒是最鮮明也更鮮活的一個。根據由易到難的排列順序,我才把研究字號文化擺在了前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