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根據日軍作戰紀錄,在上海戰場,確曾損失了兩輛八九式坦克。日軍在上海投入的八九式坦克隸屬於獨立第二戰車中隊,指揮官重見伊三雄大尉(這名有點兒耳熟嗎?你要是熟悉太平洋戰爭史,有這種可能。1944年此人被擊斃於菲律賓,當時已經是中將坦克旅團長,為日軍裝甲部隊戰爭中死亡職務最高的將領。)日軍對八九式這種當時的新式武器,抱有試驗和檢驗的目的。因此,這個獨立第二戰車中隊裝備兩種坦克——日本國產的八九式坦克五輛、法國進口的雷諾NC戰車十輛,以便對比兩種坦克的實戰能力。到淞滬協定簽署的時候,該中隊的八九式坦克隻剩了三輛。
另外兩輛哪兒去了呢?若是簡單的遭到中國軍隊的人員殺傷,甚至擊穿其裝甲薄弱部位,並不能將這樣的巨獸摧毀。戰場上中國軍隊並無俘虜這種坦克的紀錄。所以,即便曾將其擊傷,日軍坦克也肯定逃了回去。而這種情況下,不大可能使其享受從花名冊上除名的待遇的。
一定是遭受了滅頂之災,才會讓一向好麵子的日軍做出這樣的決定。沒有相應紀錄,似乎更像是日本陸軍打了窩囊仗以後,一貫的維護臉麵做法。
再查!
再次的查找甚至找到了這次戰爭中日軍對雷諾坦克與八九式坦克戰場性能對比的報告。
根據日本方麵的看法,八九式坦克的表現,比雷諾戰車要好。其主要優點,第一是性能穩定,第二是火力強大。性能穩定是因為雷諾坦克的毛病太多,故障頻出,經常開到中國軍隊的陣地前就“立往生”了,成為死靶子。而火力強大則是因為它裝備了57毫米短管加農炮。八九式坦克的57毫米短加農炮基本沒有打擊裝甲目標的能力,卻適合摧毀固定的機槍掩體等目標。日軍紀錄中提到一條經驗,即戰車上裝備火炮比裝備射速高的機槍更有價值,麵對對方以機槍據守的陣地,如果也用機槍對射一般會形成對峙,但如果轟上一炮對方通常就失去鬥誌而丟掉陣地了。俗話說“老兵怕槍,新兵怕炮”,十九路軍倒不是新兵,但是基本沒有重武器作戰經驗,日軍的這條戰鬥總結有一定道理。
其實,這種戰車的設計並不怎麼出色,造型笨重,布滿碩大鉚釘的車體宛若巨型蟾蜍,作戰中在山西原平第一次遇到裝備37毫米反坦克炮的中國軍隊薑玉貞旅,被打得落花流水,日本陸軍裝甲部隊的招牌人物百武俊吉大尉當場陣亡(同時還陣亡了另外兩個戰車中隊長)。
這個百武俊吉和重見伊三雄是日軍早期戰車部隊中最出色的兩個指揮官,分別擔任第一、第二獨立戰車中隊的中隊長。如果百武不死,估計到太平洋戰爭和重見一樣,也能混個裝甲旅團的旅團長了。這種八九式戰車在上海受到好評,關鍵原因還是它的設計重點恰好適合當地戰場。例如,它17毫米的正麵鉚接裝甲如果被平射炮擊中很容易被摧毀,可基本沒有平射炮的中國軍隊,其輕武器卻無法擊穿這種裝甲;它25公裏每小時的速度動作遲緩,連日本士兵都譏笑其為“鐵牛部隊”而不是自稱的“鐵獅子部隊”,但這個速度伴隨步兵前進正好夠用。
不過,這份報告中,也沒有八九式坦克遭到攻擊損失的紀錄。
這樣,薩也基本死了心,估計即便真有這樣的戰鬥,也已經隕滅在曆史的長河中了吧。
誰想無心插柳,日前到大阪日本橋吃“錦鴨料理”,出門的時候忽然看到右廂有個小書店,便隨手買了幾本舊書,其中一冊2002年第3期的《丸》雜誌(總 683期),裏麵有個《日本裝甲戰鬥車輛》的特輯,有一篇裝甲兵專家三味由紀雄的文章(P76)恰好提到了這次戰鬥,證明這並非子虛烏有,日軍的八九式戰車確實在戰鬥中吃了中國軍隊的苦頭。
這篇文章描述的是八九式戰車開發和使用的過程,內容頗為枯燥,但是談到促使日軍為這種戰車開發柴油發動機時,提到其原因之一是一二八事變中與中國軍隊的一次戰鬥證明了其汽油發動機的生存力不足。
按照文中的描述,這次戰鬥是日軍的後方陣地遭到了中國軍隊的奇襲,交火中日軍的一個戰車停車場也遭到打擊。這時,日軍在該車場的戰車都處於“保管”即維護狀態,無法投入戰鬥。中國軍隊的炮彈也沒有命中日軍戰車,但還是給它們帶來了滅頂之災——中國軍隊用迫擊炮猛烈攻擊了慌亂中的日軍,其中一發炮彈恰好命中戰車隊列附近一輛兩輪帶鬥摩托車。這輛摩托車立即被摧毀並起火燃燒,而烈火沿著地麵的汽油滴跡延燒開來,停放在一旁的八九式戰車也被引燃殉爆。
區區百餘字,沒有時間、地點,也沒有具體被摧毀了幾輛八九式坦克,但戰鬥過程描述得頗為清晰,給人身臨其境的感覺。然而正是這次戰鬥讓日軍痛下決心,開發柴油機動力的主力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