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守約定
他推開門，門外刺目的陽光，散落了他一身，他在陽光裏，恍似看到了當年大漠裏，施施然走來的那女子。
那是他第二次，前去大漠。
忘川族被滅，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一直都在吸引著他前去。
猶記得當日他攻破了忘川族，那滿地生長的紅梅突然一下泯滅了。
彼時，他並不知道，忘川族中流傳的一個傳說，據說神泯滅之時，鮮血成河流落，沿途化成了一片的梅花。
整個忘川族皆以紅梅為傲。
而忘川族坐落在沙漠裏，氣候如此惡劣，又怎麼可能長出紅梅，所以族人每年都要用靈力維持紅梅的生長，幾乎耗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
族人死去後，維持紅梅生長的靈力徹底消失了，他穿梭在紅梅的世界裏，看到了四散的灰燼。
灰燼散去後，他茫然若失，總是一遍遍地回想起當日之景，那或許是他少年時期最大的困惑。
而他第二次遇見的困惑，幾乎折騰了他整個的餘生。
她走至他的身前，他方才看清，那是一個被黑色鬥篷籠罩的女子，看不見她的麵貌，隻能看見她挺拔如鶴的身姿，他曾以為她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後來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不管日後發生了多少事情，但在當時，漫天塵沙下的這抹炙烈的黑色，還是將他牢牢吸引住了。
他捉摸了許久，不知道如何開口，她卻主動地說，“大人，你需要一把輕便卻有用的刀嗎？它可以為你吞噬人心，也可以為你喋血人間。”
一出口，便是一記重雷，炸得他渾渾噩噩。
他不知道她話中的意思，隻能順著她的話來，“那刀在哪裏？”
女子麵朝他，單漆跪地，“在這裏。”
當時他愣了好久，才知道她口中的刀就是指的她自己，這樣的女子饒是怪異，但又怎麼能不吸引人？
他笑了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不溫不火地說道，“梅華妝！”
這名字讓他更為滿意，他不由地讚美了一句，“傲骨嶙峋，一世梅華！過來，讓我看看你的臉。”
女子沒有躲避，應該是沒有來得及躲避，就被他掀開了鬥篷，那時他看到的是人世間最慘烈的畫麵，她沒有臉，也沒有眼睛，她像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他難以想象，她曾經曆過什麼。
可是，她無所畏懼，在她那張可怕的臉上，他看到的是一種傲然，那是骨子裏油然而生的傲氣，灼得人雙眼發燙。
他花了好久，心思才平穩下來，“我可以賜你一張臉，亦可以命人為你裝上一雙眼睛，那你能給我帶來什麼？”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個約定。”
他從未見過這樣有趣的人，一時間，對於她的興趣大於對她容顏的嫌惡，“什麼約定？”
“你是主，我是奴，你要開天辟地，我為你分崩離析，你要開疆擴土，我為你披荊斬棘，你站在那山巔之上，傲視群雄，我為你在山崖下，掃除遠方的障礙，你看得更遠，我走得路越多。”
她的話語一字一頓，聲聲如刀，有力地劃過他的耳畔，他不得不承認，他是震撼的，比被封為太子的那一日還來得震撼。
最終，他說，“那好，你便作我手中的一把刀吧！”
“梅華妝拜見主子。”
而後，她鄭重其事地為他磕了三個響頭，每一個頭，都似乎帶著一股不可名狀的力量。
再後來，她成了他的梅華夫人，成為了他並肩作戰的女人，他說不出自己是愛她的，他隻知道，他需要她，她已經像罌粟的毒一樣流淌在他的體內，他迷戀她，終於再也離不開她了。
陽光下，那麵目蒼白的男子發出了多年來未曾有過的爽朗笑聲，“我在等她，再一次跪在我眼前，對我說，我要做你喋血人間，吞噬人心的一把刀。”
刀縱是毀了，也改變不了她是一把刀的事實。
人縱是沒了，約定也不會就此消失。
隻因，她是他的奴。
她叫梅華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