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入佳境
最終，梅華妝拈過最後一顆子，放到了棋盤最不可思議的地方，而更不可思議的則是這顆子竟然吞噬了楚沅最關鍵的一顆子，令他指尖拈著的黑子，已無處可落。
拾子，落子，殺子，這一次她竟劍走偏鋒，贏了楚沅。
即使是贏了，梅華妝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沒有起伏，“你告訴了我，如何在隻剩下一顆棋子的時候反敗為勝，你看，我輸了，但是你並沒有吞噬掉我所有的棋子，並且還給我留了後路，你明明有將我逼入絕境的能力，卻最終還是對我手下留情，幾十盤棋局中，每一盤的棋局都像是如此，在最後一刻你永遠都下不去手，我一直都在思慮，這是你無意的仁慈，還是你故作出的破綻？”
楚沅唇角牽起不變的笑容，“我早說過，你不是我的敵人，對你就不該用強硬的手段，給你行方便反倒是給我自己留後路。”
梅華妝眸光沉冷，也有些不耐煩，“楚沅公子，你把這裏的一切都看得通透，言辭之間多是暗語，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的真實身份，既然是合作，那就應該坦誠對彼此，可現在你以一張假麵示人，我同樣不能對你真心相待。”
“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想請你看看，最北邊的那座宮殿！這座宮殿叫做蒼穹神殿，它處於荒月城和鬼鎮交接之處，據說，鬼鎮無法侵入荒月城，荒月城也無法侵入鬼鎮，其中的緣故就在於此。”
梅華妝對上他幽光乍現的雙眸，眉心忽然一跳。
她追隨著他的眸光看去，烈日下，那座立於山巔之上的宮殿，漠然地睥睨山下眾小，四下都是壓抑的，蒼涼的風嗚嗚咽咽，肆掠而過，風動，樹不動。
“蒼穹神殿，為什麼我從來都沒聽過？”
楚沅的眸光深了幾分，“你當然不可能聽說過，因為那是一夜之間建成的，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梅華妝當然會覺得奇怪，這種荒誕的事情她聞所未聞。
“一夜之間建成一座宮殿？這怎麼可能？”
“我從前也這麼想過，可是在極地大漠，不可以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世事。”
頓了頓，他有些隱晦地說，“說出來你可能會大吃一驚，住在宮殿裏的是一群拜月的白衣使者，他們神出鬼沒，每到十五，都會各自在荒月城和鬼鎮帶走一群人，也有人曾經在月下看見過……百鬼夜行。”
在他的描述下，她恍似身臨其境，看見了那些行走在月光下的白衣使者。
因為多年前，她曾經親眼看見過這一幕，那年族滅，梅林一瞬化為烏有，亡魂在死海裏喧囂，那群拿著骨杖的執法者，收割，淨化，束縛枉死的魂。
自小生活在忘川族，她對這些反常的事情耳濡目染，所以她很明白，這些不是人類，但也不屬於魔，更不可能是神。
到底那算什麼，她至今都沒有想明白。
梅華妝收回自己飄遠的思緒，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難道鬼鎮和荒月城這幾年嚴密防備，防的不是彼此，而是這座宮殿。”
楚沅緊抿唇瓣，抿起一道薄涼的細線，“我三年前才來到這裏，由於諸多的緣故，也不能完全知道一些事情，你若想知道更多，不如就在這裏暫留一段時間，過不久，不用我解釋，你就知道這裏的情況到底有多複雜。”
梅華妝眉眼銳利，剜過他的臉，轉而嚴厲地逼問道，“楚沅公子，你到底是誰？”
“你既已經猜到了，何必再多問？”
楚沅慢條斯理地玩弄棋子，誠心吊著她的口味。
梅華妝神色更為嚴厲，“我猜到的答案是最淺顯的，我問的是你真正的身份。”
楚沅不可置否地搖頭，“嗬……我沒有你想的那般神秘莫測，你眼前所看的我，便是最真實的我，再者，你過度追求真實，反倒容易囫圇自我，不是嗎？”
左右都問不出什麼所以然來，她忍無可忍地斥責道，“楚沅，你總把一些事情透露出一點點，更多的秘密隻讓我自己去揭開，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你拿我當盾牌使？”
似乎聽到了什麼異常好笑的事情，楚沅仰天大笑起來，“塵寰，原來在你眼底，我是這樣險惡的啊！看來是我失禮了。”
他止笑，從孤零零的那株紅梅之上，取下了一根細長的枝條，上麵點綴著殷紅的幾點，霎是好看，“那麼，為了賠禮，我就送你一束紅梅吧！”
他的手繞到她的發髻後麵，一根刺悄然出現在他的指縫裏，將要落下的那一刻，忽然聽到了一人清越而嘹亮的嗓音，從他身後傳來了過來，楚沅急劇抽回手。
於此同來的是，一股陰戾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