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來越深,暗幕徹底落下。
梅華妝陪同他一起站在孤燈下,眼底清涼一片,“人的前半生可以做錯事,可以犯蠢,後半生經曆是是非非,也該長大成人,懂得什麼叫吃一塹長一智。”
楚沅笑了一下,“夫人一向喜歡講道理,但是我不喜歡,因為我知道,道理是人講出來的,而人是一種最不可信的生物。”
梅華妝眉頭擰的死緊。
“夫人聽我說一個故事吧!那是一個可笑之極的故事,現在說起來,連我自己都想笑。”他信手撥弄著燈花,那股灼烈的疼痛落在他手掌上,他似渾然不在意,而他的眼神卻在燈光下,越漸深沉,“那時年少無知,有一日,母親從外麵帶來了一個女孩,她美好得像是一捧白月光,我幼年高傲,也被她折服,我說我要娶她,她對我毫不買賬,我以為那叫做高傲,其實那不是,她隻是從來都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我家裏發生了一些事情,後來我逃亡到極地大漠,也是她一路護著我,我對她感謝至極,心裏發過誓,要對她好一輩子,可是結果呢,她是把我騙過來,囚禁在荒月城的,我對她的真實身份一無所知,她達成了她的目的,漸漸地,她連看我一兩眼也不願,有一日我大吵大鬧,拚死也要見她一麵,我很想問問她,是否曾對我抱有一絲的情意,她決絕否認了,那種冰冷沒有溫度的眼神我聞所未聞。”
“她身畔的人都勸她斬草除根,我以為她會顧念舊情,留我一命,但她沒有,她把我關入了地宮,把我當藥人,喂給我各種毒藥,還讓別人肆無忌憚地觀看我的醜態,我受盡了折磨,我父親的手下沙羅拚死把我救出,我當時傷勢過重,已經到了命竭的地步,沙羅無法帶我去遠地就醫。”
“湊巧的是,那年大漠裏,出現了一代毒神,那個毒神就是鴆叔,沙羅先是重金聘用,再是跪下求情,他見沙羅和我實在是可憐,於是就用毒術吊著我的命,這一留,便是三個年頭,不過我身上的毒錯綜複雜,血液裏至少融著上百種毒,若想一種一種解開根本是不可能的,到了現在,我已經放棄了,我不願再活在世上,背負所有的疼痛和恥辱,我隻想殺了她之後殘喘餘生。”
他自己邊說邊笑,就像是一個癲狂的瘋子。
梅華妝眼中透著無奈,“楚沅,為什麼你總會讓自己活得如此狼狽?”
他慘笑不止,“夫人,我和你不同,我承認自己沒有你那麼堅韌,一直以來我都是軟弱的,所以雲測如此欺我,我也從來不想去反抗,我隻是一味地隱忍,希冀去逃避所有災禍,從那時起我知道,在那一年的折磨裏,我已經失去了少年時期勇往直前的銳氣。”
望著他羸弱不堪的模樣,她竟有些怒氣,“為什麼不拿出你想暗算我的銳氣來?”
他赫然一驚,“你……你一直都知道……”
梅華妝緊抿了一下唇瓣,“那一日如果沒有璽夜的打斷,我的懸絲會直接剜斷你的脖子,我一向敏銳,對於近在咫尺的殺意你以為我會毫不知覺嗎?”
原來在她眼裏,他一直都是一場笑話。
原來,這才是他苦苦追求的真相。
他不禁苦笑道,“為什麼我明明想殺你,你最終還是答應了我所有的事情?”
“那為什麼你一心求死,還是對我鄭重其事地說,你要與我在天下下一盤棋,楚沅,我和你是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