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逼近他的眼,在那樣淩厲的目光下,他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一樣的……如何能一樣呢?”
幽幽燈火裏,她的眼神過分的清透,“你我都沉淪在深淵裏,都在抵死掙紮,你何曾看見過光,我何曾出過黑暗,你不信天意,我同樣拋棄了上天,所以我才說,你我是一樣的人。”
楚沅哀哀地歎息道,“三年已是我的餘生,縱是夫人有心又能改變什麼?多是徒勞無果罷了。”
梅華妝沉頓了一會兒,她的心中已有了主意,東楊先生當年能為她續命,自然也能以同樣的方法救助楚沅,她現在最缺的便是時間。
這樣一想,她走過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你信我嗎?”
楚沅說不上話來,“你……”
“你可以不信天意,但是你必須信我。”梅華妝直視他的眼,眉眼裏多是篤信,“因為……我可以給你改命,就像我曾經墮入地獄的最後一刻,也有人為我逆天改命,把我從鬼門關處拉了上來。”
他滿眼都是詫異,“改……改命……”
“我給你餘生,給你追求,給你希望,但是請你不要忘了在繁華盛世之際,還是像我們初見時的那樣,送我一株紅梅,我希望,那一定是一株用心栽培的紅梅。”
她說這話的時候,是何等的鄭重,仿佛那話中帶上了他不可拒絕的力道,一時間他竟沒有反駁。
他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不知為何還是選擇了相信她,事後想想,他敗給的從來不是命運,而是她。
半晌之後,他回過神來,輕輕一笑,聲如夢囈,“如若真有那一日,楚沅願為夫人在大漠深處種下無盡的紅梅,為夫人留下最後的歸宿。”
她道,“落子無悔。”
他亦是應聲,“楚沅銘記於心。”
梅華妝走出來的時候,老鴆偷偷抹過自己眼角的淚水,一聲不吭地跟在了她後麵,一直到她在自己帳篷前停下,他才愧疚而不安地開口,“謝謝你。”
由於上次那件事,他總有些躲著她,現在有事相求,生怕她拒絕,他的聲音都在緊張地發顫。
梅華妝假裝看不見他的愧疚,淡淡地吩咐道,“在我沒有回到殷川之前,凡請你保住他的命,我需要足夠的時間。”
他抓了抓頭皮,頗是難堪地說,“夫人,你也不曾問過他的真實身份,就這樣一心一意地幫他,世人多說你剜心治國,我不信你偏偏會對他這麼好?”
梅華妝眯起了眼,“你在懷疑我別有居心?”
老鴆的心跳得飛快。
她哼了哼,倒是沒有生氣,“我確實剜盡了人心,但是我剜的都是惡人的心,如楚沅這樣的人,他想拚命地活下去,想活得更好,我就不會見死不救,就是這麼簡單,你何苦再自尋煩惱。”
他佝僂著背,背更彎,似乎真像是老了十幾歲,“我老了,不像你們年輕人一樣愛折騰,我阻止不了他,也沒有立場去阻止他,我唯有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他,不要讓他受苦受難,他這一生已是百般波折,三年如一日,備受煎熬。”
他猛然跪下,不似尋常時的囂張,連連乞求道,“前路渺茫,遍布荊棘,但願你能為他引路,做他掌心的一盞明燈,有你在,他便不會迷失。”
梅華妝想也不想,就立刻開口拒絕,“我可以為他斬殺攔路餓虎,心有明燈,還在他自己。”
“夫人,你果然偏為那少年一人有始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