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月似乎恢複了些平靜,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把我拉過來,說道:“子嶽,這位是唐釅公子,我在長溪時的玩伴,我們一共六個人來到長安,他們要參加今春的科考。”
嵇子嶽瞟了我一眼,微微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挽住林之月說:“走,到裏麵再聊。”
我見嵇子嶽這副德性居然和唐之月頗有相似之處,便有些火氣上來,心想眼不見為淨,便乘機做了揖,說:“人我是安全送到了,這就告辭,不打攪了。”
林之月一聽,急忙回頭又拉住我:“唐兄,別,到裏麵坐坐,遲些再一起走。”
我見林之月這麼說,便知道嵇子嶽徹底沒戲了,但凡還有些戲,林之月不會死拉著我的。於是,嵇子嶽對我的不敬煙消雲散,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情油然而生,覺得拉一個墊背的也挺好,省得天底下就我一個傷心人。
院子很大,庭院深深,一重又一重,每個庭院的造景都不同,甚至其中一個庭院的造景是枯山水。我隱隱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因為從石雕和枯山水來看都是唐之月的風格,莫非這二人是朋友不成?如果真是朋友,那倒好玩了,俗話說,朋友妻不可欺,這唐之月搶了嵇子嶽的準老婆,日後在文壇的名聲可就爛了去了。想到這,我忽然有些釋然,很希望這二人真是朋友,若果真這樣,那麼出現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局麵也未可知。
嵇子嶽領著我們在主廳堂坐下,童子泡上茶水,我們先寒暄了幾句,然後我問道:“嵇兄,剛才進來,見門外的石雕還有庭院的一處造景和小弟在太姥山上見到的石雕及洪州竹館裏的枯山水十分相似,敢問嵇兄其中可有淵源?”
嵇子嶽居然一點也不詫異,淡淡地說:“哦,不奇怪,這均出自我一朋友唐之月之手。”
我心中暗喜,再一瞟林之月,隻見她渾身顫動,神情大變:“什麼?唐之月是你的朋友?”
“豈止是朋友,還是摯友!難道你也認識?”嵇子嶽盯著林之月,一臉的警惕。
林之月朱唇緊閉,一言不答,誰也不看,自顧自地呆呆出神。
嵇子嶽冷冷地看著林之月,半晌,麵無表情地說道:“我聽說唐之月在追一女孩,整個大唐都很轟動,沒想到會是你。看來不管怎樣的山盟海誓都是靠不住的。”
我心裏暗讚嵇子嶽聰明,一眼看穿林之月和唐之月的不正當關係,既然這麼聰明的人都失戀了,那麼我敗在唐之月手下也不算丟臉。我饒有興致地看著這二人,頗帶歡喜地等著故事的發展。林之月回過神來,緩緩站起,朝嵇子嶽盈盈一鞠,說道:“子嶽,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我們的過去就當它沒有發生好嗎?我今天來,就是想和你說明一切的。”
嵇子嶽原本毫無表情的臉上終於聚滿了怒氣,他狠狠地一拂袖,嘩的一下把案幾上的茶杯掃到了地上,藏青的茶杯碎了一地。我心裏暗歎嵇子嶽可憐,不幸來得太突然便加重了不幸,本是滿心歡喜等著林之月來相聚,結果等來的卻是分手,真的太殘忍!想想自己,比唐之月遠遠不足,比嵇子嶽卻是有餘了,再怎麼也吻過林之月,可嵇子嶽枉費才情寫了那麼多的情書,還私訂終身,可最終得到的隻是在門口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牽手。
我感同身受地站起,拍了拍嵇子嶽,安慰道:“嵇兄,情逝不能複生,節哀吧。”
嵇子嶽把我的手一甩,指著林之月:“好,真好!枉我苦等了你這麼多年!”說到這時,嵇子嶽已經哽噎了,他強忍著淚水,但最終眼淚還是很不爭氣地流下來,他不再控製,任淚水滿麵,斷斷續續地說道,“你給我所有的信,我都保存著,一遍遍地看,有時在夢裏都覺得那麼甜,都會笑。”
林之月的淚也跟著下來,哭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但我實在心裏不能裝下兩個人。”
我承認這場麵煽情了,看得我都鼻子發酸。但我還是很慶幸今天來了,否則讓林之月和嵇子嶽獨處,搞不好又要以吻償情。就在此時,童子咚咚咚急步進來喊道:“唐公子來了!”這時隻見嵇子嶽麵色大變,還不及開口就劇烈地咳嗽起來,他急忙掏出一塊白色絲絹捂住嘴,絲絹上竟然滲出血跡。我和林之月都一震,我心想,這氣受得,血都出來了,要出人命了。
林之月急忙上前,滿臉關切的神色:“你怎麼了?”
嵇子嶽一把推開林之月:“你別管我!來得正好,枉我們這麼多年朋友!”
旁邊童子插話道:“我們公子已經咳血多日了,他天天念著林小姐。”
“你什麼病?”林之月帶著哭腔問。
嵇子嶽止了咳,恢複了一些平靜:“你都是人家的人了,還惦著我幹嗎?”
林之月的淚嘩地就下來了,然後就見著唐之月神采飛揚地進來,朝嵇子嶽抱拳道:“嵇兄,近日身體如何,我看你來了。”說完,見我和林之月也在,很奇怪地“咦”了一聲,“月,怎麼你們也在這?”
這下輪到我要咳血了,幾天沒見,居然親熱到可以昵稱“月”的地步,可見這二人關係進展之神速已到了怎麼想都不過分的程度。嵇子嶽麵色越發慘白:“從今往後,我不是你什麼嵇兄,你我從此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