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正照著底下這一塊四四方方的沙土地。纖細的沙粒幹淨澄黃,幾乎找不出一丁點雜質。
沙地兩頭分別樹立一麵丈把高的旗幟。一麵繡著“天人合一三光為壽”,另一麵繡著“唯武中興四海升平”。字跡看上去有些淩亂,不過倒也蒼勁有力很顯氣勢。兩麵旗子隨風舞動,一會兒忽烈烈擺左,一會兒又忽烈烈擺右。
旗子舞的雖猛烈,地上的沙粒反倒相當安靜、不被吹動分毫。
沙地周圍三五成群站了幾十號人,高矮胖瘦什麼人都有。其中有不少人的穿著打扮,都跟身旁同伴類似,看樣子是來自同一個幫會門派。
這些人眼光犀利,全都齊刷刷的注視著位於沙地中央的兩個人。
受眾人注目的兩個都是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此刻他們正相隔四五步麵對麵站著,各自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從他們微微漲紅的臉色跟雙方身上被兵器斬出的染血傷口來看,顯然剛才是經過一番苦鬥。
兩名決鬥者許久沒有互相進招。約莫雙方都是真氣損耗過度,還在暗地裏勉力調息。
這時人群裏一個個頭矮矮的小身影突然打破周圍沉寂,出聲發問說道:“姐姐,他們到底這還打不打了?”嗓音稚嫩,讓人很難分出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聲。
站在小孩身邊的那名黑直長發少女,話語帶磁,微露著幾分慵懶,慢悠悠說道:“不打不行啊!既然人都站在場上了,肯定要分個高低出來才行。要是誰敢不認真比武、隨隨便便比劃兩下就認輸了,回去肯定會讓師傅狠狠教訓一頓的吧。”
“那他們怎麼還不打?”
“不知道。——興許是互相看上對方了,所以不忍心下手了吧……”
伴隨這句聽上去對場上局勢來說簡直是“石破天驚”的猜想,少女抿起嘴唇嘴角上揚,在喉嚨間發出低低的兩聲輕哼。
他倆這番簡短對話聲音雖然不大,不過在周圍人人肅穆的環境下,還是很清楚的傳到場地周圍每個角落。場地中央正在比武的兩人當然也聽到了。
顯然是受到這種明顯帶著奚落話語的挑釁,站在右側的那年輕人先是忍不住了。右腳重重一跺,踩起大片黃沙,手中長劍跟整個纖瘦身體幻化成一道灰白光影,直向對手攻襲過去。
還不等他們倆再次交上手,剛才那黑發少女微帶冷笑的話音卻又響起。
“等著看吧……先動手的那個人,待會兒輸的肯定是他!”
“咦?姐姐你這麼肯定?怎麼看出來的!”小孩聲音又驚又奇,對姐姐這句斷言信了一大半。
這時候站在他倆前方一點、一直默不作聲的那個少年忽然開口。
“別聽她鬼扯!我們來這邊才多久啊。咱們兩個看不出,她又有什麼辦法能看出來!”
那少年比黑發少女還要更高出多半頭,外衣有點不太合身,穿在身上鬆鬆垮垮的,更加顯出體型瘦削。一柄長刀斜跨在背上,刀鞘外用粗麻布密密包裹嚴實,看不出原本質地。刀柄上的紅綢垂在他臉頰外側,時不時在鬢邊輕輕擺動。
少年兩隻手臂抱在胸前,嘴裏跟後方兩人說著話,可是並不回頭。一直都密切關注場上動向。
他這句微帶嘲諷的話說過,那少女也並不生氣。隻是來回輕搖著頭,一邊嘴裏“嘖嘖”做聲,一邊說道。
“這種事情還需要看出來?連這都猜不出,隻能怪你們兩個太笨!電視電影裏麵演的,隻要像這樣的場麵,有哪次不是先出手的那個人最後輸掉?”
說完這句,少女仰起臉來不住歎氣。“明明都是一個爹媽生的,我怎麼就能攤上這麼笨的弟弟!”
帶刀少年不以為意的輕輕頂撞一句:“就你聰明!”也不跟姐姐多做爭執,注意力又完全放回到比武場上。
這時那兩個年輕人忽快忽慢又互攻了十來個回合。畢竟剛才一番拚鬥已經消耗掉不少體力,兩人步法越來越顯笨拙拖遝,從場麵上看,跟決鬥最開始那樣的暢快淋漓大不能相比。不過也正因為這樣,他們攻防動作的每一招每一式才更需要慎而又慎,否則稍不留神就會因行動遲緩而送了命。
兩人槍來劍往又鬥一陣,果然看那使劍年輕人劍招更顯散亂。來往之下,劍鋒已經不能遞進對手身旁一尺距離。畢竟是槍長劍短,對方占了兵器上的便宜,一打起消耗戰來,時間越長越是占據上風。
漸處敗勢的年輕人於是更加焦躁起來。為扳回贏麵,他忽然連施怪招。搶步上前疾攻兩劍後,忽然飛速後撤出空檔,翻腕將長劍刺進地下;瞅準對手貿然逼近的方向,劍身挑動,一蓬金黃細密沙粒頓時激射彈起,直向對手臉上打去。
使槍的年輕人見異物飛來,不得不抬起左手遮擋眼睛。不過在突如其來變故之下,他還是很有素養的單手擎起長槍來,在身前極熟練的甩出層層花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