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日,中央紅軍先頭部隊紅二師和紅四師各一部在廣西的興安、全州問,突破敵人第四道封鎖線,未遇困難便渡過了湘江,並控製了界首至腳山鋪間的渡河點。此時,先頭部隊與後衛部隊前後相距一百公裏,後續部隊未能及時渡過湘江,湘、桂兩省敵軍在蔣介石嚴令下分路猛撲,誌在奪回渡河點,把紅軍攔腰斬斷,擊紅軍於半渡,消滅於湘江兩岸:於是,中國悠久的曆史上,一場空前未有的惡戰,便在湘江兩岸展開!
敵人占據腳山鋪西北一帶高山。事先已經堅工扼守。紅軍陣地全在敵人炮火射程內,卻又來不及修築堅固的工事。然而紅軍必須象一顆堅硬的釘子,釘在這裏。
紅軍以單一兵種抵抗敵人步兵、騎兵、炮兵和空軍的聯合進攻,實力上敵眾我寡。裝備上敵優我劣,地形上敵高我低,敵人有工事進退的依托。而我卻是倉促進入陣地。
一切不均衡,預示著這場較量將是殘酷的!
位於右翼的一軍團,把界首交給三軍團後,便急速向全州方麵突進,由於剛上任的追剿總司令何健指揮的湘軍先期搶占了全州,紅軍隻好在全州以南三十裏的腳山鋪附近的丘陵地帶進行扼守。位於左翼的第三軍團正在灌陽、新圩一線與桂軍優勢兵力作戰。
這樣,紅軍前鋒部隊一、三軍團分左右翼控製了南起界首北至屏山渡之間六十華裏的湘江兩岸,為中央縱隊、中央軍委縱隊渡江創造了有利條件。
選擇這一段渡江,無疑是明智之舉。因為這一帶江麵寬闊平緩,水流不急。可以架設簡易浮橋,並且四處淺灘均可以徒涉。
11月27日,中央縱隊、軍委縱隊已經到達灌陽北邊的文市、桂岩一帶,距湘江最近的渡口,僅有一百六十華裏,如果此時決心摔掉壇壇罐罐,采用急行軍的辦法,一天一夜即可到達。可是,經過種種努力,卻未能做到這一點。從11月28日和29日,拖到了11月30日。全軍上下,這樣多的軍事家、戰略家,似乎都懂得又都忘了起碼的軍事常識:“兵貴神速”!
何曾忘過?哪次電文不是十萬火急?不是沒有想到,而是未能做到。
這樣,不僅苦了前鋒部隊,使他們在數倍之敵的猛攻下,拚殺了四天四夜。更苦了後衛部隊,使他們被阻於湘江東岸,陷入血海泥潭!
蔣介石對西征紅軍追剿、堵截、圍殲的作戰部署,在作戰局的二萬五千分之一的地圖上,標示得異常清楚。但這仍然是渡湘江前的基本態勢。
作戰局負責人臉色暗淡,兩眼凹陷,聲音沙啞,他已經三個晝夜沒有睡眠了。
“我認為軍委原先的預想基本上是符合目前的敵情態勢的,根據軍委首長的指示,作戰局的判斷是這樣的:蔣介石為了對付我們的戰略轉移,顯然,他考慮過幾種方案。在蔣介石心目中最害怕的有兩點:一是害怕紅軍進軍湘中,在湖南重建根據地;二是害怕紅軍與二、六軍團會合,在鄂、湘、川、黔擴大蘇區。這一點從國民黨的軍事部署上完全看得出來。”
作戰局負責人,用紅藍鉛筆點著地圖上的標記:“第一,他以二十八軍劉建緒的四個師,這是辛亮基師,這是李覺師,這是陶廣師,這是陳光中師,全部開進廣西全州一帶在湘江兩岸布防,與灌陽的桂軍夏威的十五軍切取聯係進行堵截;我們當前與之激戰的就是劉建緒和夏威的兩個軍。”
他暫停了幾十秒鍾,以便首長們作些初步思考。
“第二,蔣介石以吳奇偉的第四軍和第五軍的主力:也就是韓漢英、毆震、梁華盛、唐雲山、郭思演五個師,沿湘桂公路進行側擊,保持機動。”
朱德以慣常的平靜掩藏著內心的不安,盯視著地圖,低沉地說:“這一路非常討厭,他的目的在於阻止我軍北上。這對我們與二、六軍團的會合,極為不利。”
博古把朱德的話翻譯給李德。
精於圖上作業的李德,當然非常清楚。他沉著臉,石化了似的直僵僵地坐在那裏。博古忽然發現李德臉上出現了一些平時不太顯眼的皰塊,他目光凝視著地圖上的蔣介石的各路軍馬,他的心靈之翼飛翔得很遠,而後又飛回來,落在嚴酷的現實上:如果被迫放棄原定計劃,那將是不可想象的!
李德不是優柔寡斷的人,他立即從僵化狀態中活轉過來,又恢複了信心:“一定要與二、六軍團會合,不然,後果將是災難性的!”
李德近似掙紮的聲調與平時的倔強自信的音調極不一致,在這種不協調之中,隱含著某種可怕的衝動和決絕的“不惜一拚”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