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章 1934年11月30日湘江西岸(4)(2 / 3)

“問題是洛甫和王稼祥,他們都是莫斯科來的同誌,都是堅決貫徹國際路線的布爾什維克。為什麼跟反對國際路線的毛澤東攪在一起?”

“是的,我得找機會跟洛甫談談。毛澤東不斷用他的反圍剿勝利喚起這些人的回憶和對比,人們在遭受挫折時很容易懷念過去,不能小看他的影響。”

李德眼前又出現了湘江邊可怕的一幕,聲調變得奇特而帶淒惻地說:“我們唯一的出路是早日與二、六軍團會合!”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很多遍了,幾乎成了他的祈禱詞。在總司令部的軍事會議上,新出現的敵情,給與二、六軍團會合的計劃罩上一層陰影。

李德說得不像往常那樣有力。博古這時才注意到這兩個月來李德經曆著一個深刻隱蔽的變化,特別是最近幾天,尤其是眼前的時刻,他滿臉淡黃色的茸毛和胡須,抹掉了他往日的勃勃英氣,他的微藍色的眼珠也失去了晶瑩的光彩,潛溢出一種鬱悶難抒的痛楚。

博古還發現,李德說的“我們一定與二、六軍團會合”與“我們唯一的出路是與二、六軍團會合”所含的心理因素是有微妙的差別的。難道他對與二、六軍團會合失去了信心?

李德並沒有喪失信心,但被湘江邊的那一幕慘景深深地刺傷了,那個慘死在他麵前的參謀的身影老在他麵前閃現,那生澀的令人產生褻瀆感的目光直刺他的胸臆,使他產生了一種宿命感。他朦朧地意識到腳下就是他事業的頂點。他的悲劇在於徒有雄才偉誌,前程卻再無進境,他承認並不了解中國。他也知道,權力之爭有時是很激烈的。他在蘇聯的年代,正處在權力搏鬥之中,那是十分殘忍的鬥爭。

李德在泡子燈上又點了一支煙,回坐到自己床上,他的情緒越來越灰暗。他記起1921年在漢堡時,台爾曼曾讓他讀過一首歌德的詩。他隻記得大意:

在命運的天平上,

指針很少不動。

不是下降就是上升。

不能凱旋,就要受罪;

不做鐵砧,就做鐵錘。

李德想到了自己的未來的命運,是跟這次西征成敗緊緊聯在一起的,萬一失敗了,第三國際怎麼對待他?失敗的責任是否落在他的肩上?

就在此時此刻,基洛夫在列寧格勒的斯莫爾尼宮,被爭奪權力的子彈謀殺了。

李德猛吸了幾口煙,把煙蒂用腳碾碎,躺在床上。他的情緒不斷反複。他不是一個容易灰心的人。恰恰相反,他的性格是倔強的,不屈不撓的,特別是在遭到危難的時候。

李德於1900年9月18日出生在慕尼黑郊區的伊斯瑪寧。他的父親是個會計,母親是個教師。他父親去世時,留給他母親是五個未滿成年的孩子,當時,奧托·布勞恩才六歲,他被送進一所天主教孤兒院,在那裏接受了初等教育,他的勤奮和優異成績使他獲得了獎學金。1913年被慕尼黑的一所師範學院破格錄取。1917年像履行勞動義務一樣,他被征召當了勤雜工和農業工人,這是他為自己貧窮的母親和兄弟姐妹付出的犧牲;第二年,第一次世界大戰達到白熱化的最後階段。他應征服兵役,上了奧地利——意大利前線,作為列兵他在連續的拚殺中,獲得了實戰經驗,也開闊了他的政治視野;戰爭結束,返回慕尼黑,重進師範學院,1919年,他獲得了畢業證書。他的優良成績,是本可以留校任教的,但他那進步的反宗教觀點,未能得到校方的準許。

那時,他在日記中寫了這樣一段話以自勉:

獻身的人是偉大的,即使他的處境艱難,但他能平靜處之。那麼他的不幸也是幸福的。

奧托·布勞恩在學院時已經開始了他的革命活動。1917年他卷入了社會民主青年反對派:1919年4月,他加入了自由社會主義青年團——這是德國共產主義青年團的前身。不久他被選進自由社會主義青年團慕尼黑委員會,並負責中等學校學生的組織工作。

這位十九歲的青年很快就成了著名的黨的工作者,他積極地參加組建和保衛巴伐利亞蘇維埃共和國。(德國巴伐利亞首府慕尼黑的工人,在共產黨領導下,通過武裝起義建立的共和國,從1919年4月13日誕生到5月1日被艾伯特政府鎮壓)李德為之浴血奮戰的共和國,活了還不到四百八十個小時,比巴黎公社的壽命短了五十二天!

就是在這短短的二十天的街壘戰鬥中,他編了一首“不獲勝利,戰鬥永不休止”的歌。在槍炮聲中,當作口號來喊。他不僅是戰鬥者,也是組織者,他以共和國執行委員會委員的身分,手持毛瑟槍,指揮工人弟兄們同反革命的武裝士兵浴血奮戰。奧意前線的戰鬥經驗,使他表現得特別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