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禧聞後,決定獨斷獨行,卻又不能犯上,隻能用計。他將所要殺之慣匪,先施優待——放假三日回鄉去過中秋節,嚴令他們按期歸營。八十餘名慣匪如期歸來後,他怒不可遏,詭稱有人舉報他們中間有人回鄉為非作歹,有負他的優待之意,慣匪們皆說絕無此事,白崇德則說舉報人在學校內等候,定能認出犯罪之人,令其全部到學校去讓舉報者辯認。慣匪願往,以證其無罪,乃魚貫入校。校內早伏士兵,逐個捕捉,當夜將其全部槍決。即報馬曉軍營長,說“該夥匪徒晚間搶槍謀叛,事起倉卒,因不及請示辦法,恐有誤戌機,故用緊急處分將全部匪首八十餘名槍決。”
生米做成熟飯,陸榮廷隻能接受既成事實,成為廣西清鄉剿匪史上的一件大事。匪首即除,匪幫散去,從此,招撫政策,改為進剿政策。
蔣介石對白崇禧研究得很透,他對他的親密顧問端納曾說過:“白崇禧是一匹難騎的馬!”
端納回答得很巧妙:
“好騎手可以把他變成千裏駒。”
這就是蔣介石既怨恨他又要用他的尷尬處境。“蔣桂戰爭”結束還不到五年,他對桂係地方實力派還能有多大的指望呢?
《七千俘虜》放完了。蔣介石站起來,對侍從室主任說:“白崇禧又要高價討賞了。”
蔣介石的內心是苦澀的,這些地方勢力派,虛報邀賞,不給軍餉不幹事。但大量的軍費交給他們,那不等於割肉養虎壯大了異己嗎?
“白崇禧所采取的追剿辦法很有創造性,除了信上寫的堅壁清野外,還有更有效的一手,”侍從室主任跟隨蔣介石回辦公室,邊走邊說,“值得推廣。”
“你說,……”
“他派多股便衣人員偽裝共軍在共軍所到之處,對當地居民加以燒殺,……”
“好!好!”蔣介石興奮地說,“這是防止共匪就地紮根的好辦法。你給白健生發個電,嘉勉幾句,並對各追剿部隊發出指令,……嗯,要多激勵幾句,讓他們窮追不舍,積極殲敵,切勿避戰,尉繚子不是說過嗎?求敵若求亡子,……,尉繚,戰國時代軍事家,著有《尉繚》三十篇,列入兵形勢家,今尚存二十四篇,稱《尉繚子》。黨國安危,在此一舉了。”
當侍從主任和副官長離去之後,已是深夜十一時,蔣介石仍無意睡眠,繼續處理案頭公文、批件。
12月3日報載:
寧都寒衣運送完畢。
省賑務會於前日開始將教育界募得之寒衣送往收複區散發,其情已誌本訊。現悉該會已於昨日將分寧都寒衣六千件,一律運送完畢,興國寒衣今日起運,該會又接清匪善後局職員募到寒衣五十七件,該會已決定運新克之縣城,雲。
又訊:
省府積極整飭各縣團隊。
官佐不準任意更換,並不得擅離職守。
省府昨通令各區行政專員兼保安司令,轉飭所屬保安團隊官佐,非經呈準,不得任意更換,以符法令;並不得擅離防地,以重職守。尤應隨時考察,以謀整頓,其原令如下:
據報廣豐縣,保安第一中隊第一分隊官長不在隊內,士兵異常散漫,又玉山縣保安隊,任意撤革委用私人各等情到府。仰該司令遵照,並轉飭所屬一體遵照為要。
蔣介石對保安隊這種腐敗現象,唯有歎氣而已。
五、端納在天主堂前的感悟與懺悔
端納,在微雨後的黃昏,漫步在南昌街頭。行營重地,隨處都是軍警,安全可保無虞。
他沒有明確的目標,隻是信步而行,他被回憶的纖絲細縷所纏繞,盡管他受著蔣氏夫婦的信賴和優待,盡管他性格散淡而不計名利,但他並不總是愉快的,他時常處在一種迷茫空虛和孤獨中。他早已厭倦了國民黨內的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一種僑居他鄉寄人籬下之感,越來越沉重地擠壓著他的心。
此時,有教堂的悅耳的鍾聲傳來,鍾聲徐緩悠揚莊嚴而又親切,他不由地循聲走去,進入一個僻靜的小巷。
城市的暮色漸濃,暗藍色的天幕柔和、明淨,給人一種近乎玄妙之感。
端納知道,在他那張雪白台布罩起的小餐桌上,已經有晚餐恭候,但他不想回去,鍾聲給他一種聖靈庇護的福樂之感,他的靈魂似乎在鍾聲裏徐徐升入天堂,遠離市廛,遠離罪惡的淵藪,去享受人間沒有的安怡之樂,遙遠的星星已經向他炫射出誘惑的光輝了。
端納循著鍾聲,穿過狹窄的街道,去尋找在暮色蒼茫中向他召喚的教堂。蜿蜒曲折的街巷顯得格外幽靜,在毗連的高高低低的房頂上,天空像閃光的河流平靜地伸展到遠方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