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千軍萬馬中縱橫”(2 / 3)

1939年,抗聯的部隊居然在聽留聲機,簡直不可思議。

然而,這並不是孤證,抗聯老戰士李敏回憶,他們在撤退到蘇聯的時候,還曾在出境前埋了一台留聲機,可惜新中國成立後再去找,卻沒有找到。這台留聲機還頗有來曆,是著名的“十三省”中的“三省”、六軍十二團團長耿殿君從繳獲敵人物資中發現的“破爛”。

楊靖宇將軍在犧牲前,始終帶著一隻口琴。

這一切,不禁讓人想起新中國成立後發現的一條刻在大樹上的標語——“抗聯從此過,子孫不斷頭”。

沒有對生活子孫的熱愛,焉有誓死決絕的剛毅?

那段采訪的片段,很容易讓人對王司令的形象產生誤解,其實連日本人都知道,王明貴講得一口流利的日語,而多年在蘇聯的生活,又讓他精通俄語。這熟悉三國語言的優勢,就是王司令員不想當兵了,進外交部跟陳毅元帥搭夥去也會是一把好手。

隻有在戰場上,王明貴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李雲龍”。他唯一那次不大光彩的仗,也打得可圈可點。這一戰三支隊被打散,王明貴帶著身邊的人員且戰且退,打到黑龍江邊隻剩二十幾騎,卻陷入了敵軍伏擊,帶隊伏擊王明貴的,就是前麵提到的鍬田討伐隊。

然而,被日軍稱為“袋中之鼠”的王明貴卻乘鍬田分兵試圖合圍之際,果斷率部直撲敵討伐隊指揮部,發起了主動的決死進攻。猝不及防的日偽步兵才發現機動中在雪地上和騎兵交手近乎自殺,打打不過,追追不上,逃逃不了。激戰中七八倍於王明貴部的鍬田討伐隊被打得落花流水,《滿洲國警察小史》記載,包括討伐隊隊長鍬田德次郎(警正,相當於日軍中隊長)、副隊長井澤壽一(警佐)、偽警察隊長劉霖(警尉)在內的三名指揮官一個也沒能跑掉,全部被擊斃在戰場上。

王明貴率部過江而去。

那一仗,中國將軍王明貴讓日本人明白了什麼叫“十三檢點回馬槍”。

那一仗,王明貴身邊的24騎,戰死13騎,撤回蘇聯境內基地的僅餘11人,半數帶傷。壯哉!

可以看到當時抗聯部隊已經換穿蘇式軍裝並佩帶蘇軍軍銜。他們同時擁有三個番號——東北抗日聯軍教導旅、東北抗日聯軍國際旅和蘇聯遠東紅旗軍第八十八獨立步兵旅。

多重的番號反映著這支部隊在遠東反法西斯戰場上獨特的地位。

王明貴當時擔任該旅教導第三營營長。

這段經曆還引出後來一段“王明貴被周總理批評”的趣事。有人這樣描寫這段事情——“那一年,周總理陪同當時的朝鮮最高領導人來訪問,王明貴組織儀仗隊在機場迎接,敬禮,報告,歡迎,一切組織的井然有序,完畢,上去摟住這位領導人的脖子,說,老金,可想死我了。在東北抗聯過境部隊改編的抗聯教導旅,這位領導人是一營營長,王明貴是三營營長。後來,周總理批評了王明貴,因為這位領導人不再是當年的營長,而是國家元首。這位領導人回國後,給王明貴發來兩車皮蘋果,王明貴都分給部隊了。”

入蘇這段經曆對王明貴影響應該不小,對蘇聯正規部隊環境的熟悉,使王明貴一度擔任解放軍最早的步兵學校副校長,不過後來因為這個挨整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一度作了校長,王明貴應該也可以算是“儒將”了,但是,這位將軍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形象遠沒有那樣溫文爾雅,他們對他的評價竟然是——“獰猛”。

在今天的日語裏,這是個通常用來形容史前怪獸的詞兒啊。

在《啊,滿洲》一書542到543頁,原日偽海倫—湯原營林署參事北裏留寫有一篇《官行采伐事業和匪賊》——這裏麵的“匪賊”,指的就是東北抗日聯軍和其他抵抗力量。北原在1943年(昭和十八年)曾帶營林署的采伐隊到湯旺河負責森林采伐和鬆脂焦油的提煉。

北裏在文中描述他們這些日偽林業官員的生活是“夜晚到來的時候,不但機槍手要徹夜不眠地全心警戒,而且全體人員都把手槍放在枕頭下麵才能入睡。事務所的外麵是盡可能加厚的土牆,上麵開有槍眼,無論晝夜,森林警察隊的警戒都和在戰地一樣”。“進行森林采伐,單靠日本軍隊的討伐是不夠的,故此專門建立了三千人的專屬森林警察隊進行護衛……盡管有這樣的護衛,對采伐隊和我們來說,所謂‘安心’也是不可求的,一言一舉手之間都可能發生讓人神經緊張的事情。”

之所以造成他們這樣緊張,原因是“在諾敏河和湯旺河之間,是獰猛的‘匪賊’的巢窟,盡管在森林警察隊警戒之外,在(森林采伐和鬆脂焦油的提煉)作業期間也要求日軍前來駐屯,但是‘匪賊’的行動‘神出鬼沒’,仍不時發動夜襲,慘殺掠奪給我方帶來巨大的損失”。“用獰猛都不足以形容的王明貴率領部下數十人就是以這裏為根據地的,奉命到這裏執行開發任務,我的感覺如同‘火中取栗’,這條生命隨時可能像湯旺河畔的露珠般消逝。”

結果,在王明貴等抗聯部隊的不斷襲擊下,最終北裏雖然十分努力,“血枯,肉削,幾度昏倒”,但是任務“到底完遂不可能”,“如此苦心生產的木材,在還沒能供軍隊使用上的時候,就戰敗了”。在哈爾濱國立飯店聽到天皇宣布戰敗的“玉音放送”,百感交集的北裏等人忍不住趴在地上“號泣”起來。

其實,王明貴將軍要是活著,聽到這個日本人的話恐怕要大呼冤枉。

因為1942年抗聯的作戰方針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轉變。隨著趙尚誌的犧牲和對最新敵情的了解,抗聯逐漸意識到在日軍將數十萬關東軍主力調集北滿,又大搞開拓團和集團部落的情況下,重建較大規模的根據地已經不現實。因此,抗聯教導旅主力的工作重點,已經轉入以小部隊入境襲擾和諜報活動,特別是實施對蘇滿邊境日軍陣地配置情況、兵力部署等的偵察,加強地下組織,以便配合盟軍未來對關東軍的作戰。

在這些小規模的入境作戰中,王明貴、劉雁來、徐澤民等都十分活躍,但其具體行動至今尚無完整記述。湯旺河地區是王明貴將軍早年戰鬥的地方,他率領小部隊入境的時候,在這裏建立秘密基地並活動不奇怪,但要對付的主要目標肯定不是日本人這個林業工作隊,摟草打兔子地打幾仗,幹擾一下敵人的開發活動,順便弄點兒給養恐怕是有的,把北裏等人逼到這種地步大概王明貴自己也沒想到。

對王明貴部隊這一階段活動地描述,也見於其他日本官員的回憶。偽滿林業部浜江區專員中村貞成在他的回憶文章《滿鐵林務區的足跡——大興安嶺》(《啊,滿洲》第549頁)中,也寫道:“冬天的興安嶺,與西伯利亞來的寒流白魔和狼群搏鬥都毫無懼色的山中男兒,最感恐懼的卻是大東亞戰爭(即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後開始,為擾亂我方經濟在當地出沒的王明貴匪賊之橫行。有他們的存在,冬天荒山的可怖為之倍增,令現場工作的人員萬分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