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呻吟了一聲,怎麼誰跟朱素扯上關係,都會變得這麼神秘兮兮,不正常了呢?不過自己更慘,非但沒有擁有那些神秘的力量,反倒是變得神經兮兮。他歎了口氣,翻了個身,猛然看到地板上有一個黑影正張牙舞爪地向他撲來,他大吃一驚,一骨碌地翻身起來,抓過手電筒朝黑影揮打過去,大喝一聲:“誰?”
手電筒的光芒扯斷黑影了線條,蘇陽哭笑不得地發現,所謂的黑影原來隻是路燈將窗外的樹影映在地板上的一個影像罷了,因為有風吹過,所以樹影跟隨著舞動,其形其姿都特別像一個人的窮凶極惡。
他重新躺下,心髒由於剛才的驚嚇仍在劇烈跳動不息。“人的恐懼真的隱藏得太深了。”蘇陽暗歎了聲,“自己嚇死自己實在太容易了。”但就在一瞬間,就像是有一把大鑿鑿開大腦的混沌,靈光乍現:小旅館裏的黑衣人有沒有可能就是跟樹影一樣的倒影?是否有可能在外麵的某個人的身影通過一些奇妙的光的折射、衍射而移植到他的門口,就像海市蜃樓的原理一樣?蘇陽頓時為自己的新發現而激動起來。雖然覺得這樣的奇跡發生概率是微乎其微,但就如同溺水中的人連根稻草都要抓在手裏一樣,對於深陷恐懼之中的蘇陽,他需要的隻是一個給自己心安的理由,讓自己擺脫有鬼的意念。
蘇陽滿意地再翻了一個身,將自己調節到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進一步推想到:如果黑衣人真的是個虛幻的影像的話,那麼房間裏的地圖也有可能並不是被人“盜竊”走,而是被風吹出窗外,至於床和拖鞋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夢遊所弄亂的。對於自己有夢遊的行為,蘇陽倒是深信不疑,因為那次在605裏差點在夢遊中殺死老陳的事件對他記憶猶深。惟獨那一個敲門聲和呼吸聲,是否真的還是自己的幻聽?還是自己就是擁有著特別纖細、敏感的神經,可以聽到一些常人所不能聽到的聲音,並受外界力量所影響?
蘇陽覺得大腦如同接力般地,再度冒出一個問題:從自己遇見朱素和她奶奶的情況來看,她們似乎都具備某種特別的能力,可以輕易地侵入到別人的意識中去,而從劉長格的敘述來看,似乎朱素她媽也有著同樣的力量,比如她可以死後“現身”,威脅朱盛世不要再傷害朱素,甚至連朱素生下來的小孩,都有是特別怪異,如泡在井裏經久不腐。那她們究竟是被上帝眷顧的寵兒呢,還是被魔鬼詛咒的惡人?
能夠證實這個疑問的,恐怕最適合的人就是劉長格。蘇陽來了精神,掏出手機。看了上麵的時間,已經指向淩晨兩點半,不禁有點遲疑,這麼晚給人家打電話會不會太打擾呢?但探知真相的欲望壓倒了禮儀之心,他自電話簿裏找到劉長格家的電話,撥打了過去。
電話很快就被接聽了起來。蘇陽暗自納悶,因為小鎮上幾乎沒有什麼娛樂節目,所以大家平常都是早早入睡,怎麼劉長格這麼晚還燈下獨醒?
但電話裏傳來的並不是劉長格的聲音,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聲音喑啞著,在深夜裏聽來像是乎有一把小鋸子在拉扯著神經,“你找誰?”
蘇陽幹咳了一聲,將聲音盡量放溫柔些:“不好意思打擾您,我想找一下劉長格?”
“你是誰?”對方似乎沉浸在某種不好的情緒中,說話既快又衝。
蘇陽有一種想掛電話的衝動,但想及自己的目的,還是按捺下去,“我是張成廷,劉長格以前的同事。麻煩你幫我轉接一下他好嗎,我有急事找他。”
“呸呸呸,你要找他自己去陰間裏找,別扯上我。”女子說完“啪”地一聲撂下電話。
一時間,蘇陽忘了對女子的無禮而去生氣,而完全沉浸在女子電話裏說的話的震驚之中,“劉長格死了”,這一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將蘇陽完全炸得蒙了。他抖著手摁下手機的重播鍵,“您好,嫂子,您能不能跟我說清一下劉長格他是怎麼死的?”
“怎麼死的?”女子所有的怒氣、怨氣全都潑了出來,“你還有臉來問我這個問題。如果不是你帶著他闖進朱家,如果你不是自作主張挖出井裏那怪胎,長格他怎麼會死,又怎麼會死得那麼慘!你……你……你就是殺死長格的凶手,你還我的男人,你這殺千刀的,你怎麼就沒死呢……嗚……”
蘇陽無力地放下手機,他連一句安慰劉長格妻子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覺得整個人就是自冰峰上墜下,輕飄飄的,永遠墜不到底,卻感覺寒氣越來越濃,幾乎要將他全身的血液凍得凝結。
“劉長格死了,死於我的執拗。”蘇陽全身在不停地發抖。他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更深的恐懼黑洞之中。“難道朱素的詛咒不僅僅是在602室裏,還包括她所有生過怨氣的地方?”
恐懼將身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地逼出毛孔,連綴起來,串成冰涼的細流,就像一條小蛇一樣地蜿蜒爬過身體,所到之處,汗毛根根豎起。
蘇陽哆嗦著從趙利蕊之前給的袋子裏摸出那瓶可樂,用力了幾次,才克服手心裏的滑膩,將它擰開,喝了兩大口。可樂的氣泡輕輕地口腔、胃裏冒騰,就像是有一隻隻小手在按摩著。蘇陽的緊張稍稍鬆緩了下來。
他再灌了一大口的可樂,抹了抹嘴唇,掏出手機,找到以前廠長的電話,撥了過去。
等待了大概有半分鍾,電話那頭傳來深夜從夢鄉裏被揪醒後的不耐煩:“誰呀,你找誰?”
蘇陽顧不及為深夜擾民向廠長道歉,隻是簡短地說了句:“我是張成廷。”
“啊?你,張成廷?”廠長那頭大概也一下子驚醒,蘇陽聽到他坐立起來的聲音,“你這大半夜地找我做什麼?”
“我想知道裏劉長格是怎麼死的?”蘇陽直接切入正題。
“你怎麼知道這事?”廠長驚疑著。
“你先不要問我怎麼知道,你隻管告訴我你所知道的。”
“這……好吧,我告訴你。前天傍晚,鎮上派出所的人找劉長格,想再次了解你們當時一起闖進朱家的詳細過程,結果從劉長格家返回派出所時車無端端地翻了,劉長格當時頭部撞了個大洞,送到醫院沒能搶救過來。”
蘇陽的心收縮了起來,他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恨,更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害怕,“那當時車上有幾個人,死了的是不是就是劉長格一個?”
“還有三個警察,隻有那一個司機活了下來,不過也嚇得不輕。”廠長似乎覺得自己說漏了嘴,慌忙打住。
“嚇得不輕?他是不是看到了什麼?”蘇陽緊追不舍。雖然他害怕聽到答案,但不聽到答案又會抓狂。
廠長支支吾吾著,“也許這是那司機受得驚嚇太深了所以胡言亂語的吧,他說當時開車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披頭散發、滿臉血汙的女人站在馬路中間,所以他就猛打方向盤,結果車輪滑了,就翻了過去。但這種說法你也知道,都是不可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