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螳臂擋車的藤原直男
1935年3月某日淩晨,日本關東軍駐海拉爾生天目支隊。
日軍支隊長生天目健三郎中佐來回踱著步,焦急地等待著預定的部隊集結出發時間的到來。隻要天一亮,他就可以集合好自己所轄支隊的一千五百名士兵,侵入蒙古境內的阿達格多蘭地區,占領這一邊境地區,並摧毀當地的蘇聯軍隊觀察哨所,以試探蘇聯和蒙古軍隊的軍事實力。隻要摸清了駐守當地的蘇聯軍隊和蒙古軍隊的軍事實力,占領阿達格蘭多這一戰略要地,就能為下一步關東軍北上蒙古做好準備,阿達格蘭多就是入侵蒙古的重要跳板,到時候自己也將因為今天這次軍事行動而成為關東軍內炙手可熱的人物,榮華富貴和高官厚祿隻是時間問題。
“隻要這次入侵行動能夠獲得成功,升官當個大佐應該不成問題吧?”健三郎中佐內心暗喜著,不露聲色地盤算著,“海拉爾駐軍最高長官黑桐茂陸軍少將年紀大了,又是陸軍之中的元老級人物,關東軍本部指揮起來極不順手,這老家夥也自恃功高,又是武士世家,多次違逆關東軍本部的命令。而自己這樣又有能力又有軍功的中高層軍官正是接替他的最合適的人選。未來的海拉爾駐軍最高軍事長官之職必然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健三郎想到此處忍不住麵露微笑,他走出自己軍營辦公室的大門,看著操場之上正在夜色下集結的部隊,感到自己成功在望。此時整個支隊營區都陷入了汽車發動機轟鳴、人聲喧嘩和裝甲車履帶滾動的嘈雜聲中,一千五百名全副武裝的關東軍士兵、五十輛載重五噸的日本產卡車、十二輛92式重型裝甲車、四輛加厚了裝甲的89式中戰車(中型坦克)一字排開,肩扛三八大蓋步槍的士兵們正在軍官的統一指揮下陸續登車。
正在生天目健三郎看著自己麾下的精兵強將而洋洋自得的時候,他手下的副手即副支隊長兼第一步兵中隊中隊長藤原直男少佐一路小跑著趕了過來,藤原直男要比生天目健三郎小上兩歲,卻是一名作戰經驗豐富、從軍多年的老兵。他在齊齊哈爾、哈爾濱和海拉爾等多處的軍營中服役過,跟當地的抗聯、東北軍以及中蒙邊界的蘇蒙聯軍都交過手,是海拉爾支隊之中一名作戰好手,據說他還擁有貴族身份,要不是他執意要留在關東軍內,憑他的軍功和能力以及非同一般的身份,調到一些二流的作戰隊伍裏,足以獨當一麵,獲得比現在更高的軍銜和待遇。但是藤原直男的心思似乎並不在追逐名利之上,他多次放棄了調回後方部隊,充當高官的機會,留在這寒冷荒涼的海拉爾,隻為有朝一日能夠帶兵侵入蒙古境內,跟號稱擁有當今世界最強陸軍之一的蘇聯軍隊一決高下。總之這藤原直男就是一個喜歡冒險,喜歡超越,不安於現狀,極其重視自身榮譽的典型的帝國武士,這也是生天目健三郎重視他的原因之一。
此時藤原直男一身戎裝,軍帽戴得整整齊齊,領章和風紀扣都扣得緊緊的,整個人顯得有條不紊而又英氣十足。他穿著一雙高幫馬靴,雙手套著一副整潔的白手套,看到生天目健次郎從辦公室裏走出來,連忙迎了上來,啪一個標準的軍禮,然後帶著請示的神色詢問道:“中佐閣下,整個支隊共一千五百人已經全部登車完畢,92式重型裝甲車和89式中戰車也已經加油完畢,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生天目健次郎看到藤原直男已經將自己交代下去的任務妥善完成,顯得十分滿意。他拍了拍藤原直男的肩膀以示嘉獎,隨後從自己軍服的上衣口袋裏掏出了一隻鍍金懷表,輕巧地打開了裝飾精美的表殼,看了一下時間,發現已經是淩晨兩點鍾了,再過一個多小時,就該發起進攻了,但是現在天色卻依舊昏暗無比,這樣昏暗的天色正好利於摩托化部隊悄無聲息地行進,蘇軍哨所的士兵們肯定想不到他們會在拂曉之前天色最灰暗的情況下發動突然襲擊。
生天目健次郎緊了緊軍服外頭的呢子大衣,三月底在祖國日本的東京都等地,已經屬於早春了,再過一兩周的時間,全國的櫻花就該盛開了,到時候家家戶戶都會穿上和服在櫻花樹下舉行野餐會,一邊喝著清酒一邊愉快地賞花。但是在自己駐守的海拉爾這個荒蕪寒冷的地方,冬季卻將一直持續到四月底五月初,現在才三月底而已,連日的大雪雖然已經停止,但是零星的小雪卻時不時地光臨,氣溫依舊在零度以下,雖然自己穿著好幾件厚厚的衣服,但是站在夜風之中依然感覺十分寒冷。
“告訴軍官們,半個小時後出發,按照原定計劃不變,越過國境線,進入阿達格蘭多地區以後,立刻攻占蘇軍哨所等要點目標,設置路障、反坦克壕和埋設地雷,防止蘇蒙聯軍巡邏隊的反撲!”說完之後,生天目健次郎拍了拍藤原直男的肩膀,嚴肅而殺氣騰騰地說道:“此次作戰計劃是關東軍本部直接擬定的,就是黑桐老頭也無權幹涉,事關重大,稍有差池你我的前程和性命都將不保,你一定要慎之又慎。你帶領先頭部隊一旦進入阿達格蘭多地區,立刻調齊全部的重火力向蘇軍哨所和射擊陣地開火,蘇軍膽敢反擊,你一定要毫不遲疑地將他們全部殲滅!”
“哈依!中佐閣下,請您放心,我藤原直男以帝國軍人和天皇武士的名譽向你保證,我一定牢記作戰安排,出色完成您交托的任務!”藤原直男雙目血紅,滿臉興奮地再次敬禮回答道。他是完整地知道此次作戰計劃和這次入侵作戰意義的少數軍官之一。這次作戰之所以讓自己如此地興奮,一來是自己升遷有望,最主要的還是自己終於能夠和自己敬畏的真正敵手—蘇聯軍隊交手,跟這最強的敵人正麵交鋒,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心願夢想。
時間一分一秒不緊不慢地緩慢流逝,生天目健次郎手中的鍍金懷表的分針終於指向了數字六—淩晨兩點半了。生天目健次郎跳上了一輛大卡車的副駕駛座,衝著身後的隊伍大喊了一聲:“出發!”
隨著他的一聲命令,身後軍營裏軍官們的口令聲、吆喝聲此起彼伏地響徹了整個支隊駐地。卡車、92式重型裝甲車和89式中戰車的柴油發動機轟隆隆運轉了起來,從排氣孔之中噴吐出滾滾的黑煙。嘈雜的口令聲、震耳欲聾的柴油的發動機的轟鳴聲以及車輛行駛發出的隆隆聲,彙成了前所未有的混響,震得在場每個人的耳膜都是微微漲痛,仿佛自己的心髒都在這震天的戰車轟鳴聲中微微顫動。
一輛又一輛的軍用大卡車駛出了軍營駐地。卡車的車廂上搭著軍用帆布,每輛大卡車裏都分坐著二十名全副武裝的關東軍士兵。士兵們表情嚴肅,一路之上一言不發,任憑大卡車將自己一行人拉向偽滿洲國與蒙古國的國境線地區。乘坐在一輛大卡車副駕駛座上的生天目健次郎親眼目睹著自己手下的軍車一輛又一輛魚貫駛出軍營,轉過頭來對車窗外的藤原直男少佐命令道:“你到前麵開道的92式重型裝甲車部隊去,負責開道和火力壓製,你為人膽大心細,由你負責處理突發情況,告訴戰車部隊,戰車上所有架設的輕重機槍都給我準備好,一旦蘇軍出現,立刻攻擊!”
“哈依!”藤原直男匆匆敬了一個軍禮,然後坐進了一輛92式重型裝甲車裏,裝甲車的柴油發動機發出了一聲怒吼,排氣管噴出了一大股嗆人的黑煙,好似發怒的怪獸一般,隆隆地向著前方駛去。生天目健次郎再次掏出衣兜裏的鍍金懷表看了一眼,然後對身邊的大卡車司機命令道:“跟上去,我們按照原計劃開始行動!”在刺骨的寒風和飛舞的小雪中,一行長長的車隊殺氣騰騰地向著偽滿洲國和蒙古國的邊境線駛去。
生天目健次郎的車隊順利地越過了偽滿洲國和蒙古國的邊境線,進入了蒙古國境內的阿達格蘭多地區,車隊一路之上一切都很正常,沒有遇到蘇蒙聯軍的巡邏隊,也沒有發生什麼意外,這讓生天目健次郎中佐原本提起的心暫時放了下來。
就在此時,突然,他車上的車載無線電電台響了起來。生天目健次郎拿起聽筒,沒好氣地問道:“有什麼事?”
無線電通話器中傳來了先頭部隊藤原直男有些焦急的聲音:“中佐閣下,我們的先頭部隊被蘇聯人擋住了,有人守著一個射擊陣地,敵軍的火力很猛啊!”
“八格!我臨行之前不是告誡過你嗎?如遇蘇蒙聯軍巡邏隊和警戒哨所,不要浪費時間,一鼓作氣強行殲滅,你所乘坐的92式重型裝甲戰車上的13毫米口徑重機槍難道是擺設嗎?你手下的那些帝國的武士都是飯桶嗎?”生天目健次郎憤怒地訓斥道,這個藤原直男怎麼搞的,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這點小事都要向他彙報請示,真是缺乏帶兵將領的果斷,跟傳聞中不太一樣,夠怯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