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小傑告辭出門時，回頭看了一眼，隻見靜學姐捏著抹布，呆呆出神。
楊醫生果然如靜學姐所說，一個人在辦公室裏呆著。好男人啊！
艾嘉莎躡手躡腳地走過去，看見楊醫生低著頭在看著什麼。她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抓了過來。“哈哈，偷偷看新娘子的照片呢吧？”艾嘉莎調皮地大笑，晃著搶來的一個水晶墜子。
“別鬧了，快還給我！”楊醫生猝不及防，嚇了一大跳。
“我看看。”艾嘉莎好奇地打開一看，裏麵果然有一張女人的照片，但……卻不是靜學姐，而是一個比靜學姐年輕漂亮得多的女孩。水晶墜子的另一邊格子裏，還蜷曲著一綹黑色的頭發。艾嘉莎意外地看了麵色尷尬的楊醫生一眼，把水晶墜子還給了他，什麼也沒說。
楊醫生避開她的目光，仔細收好了水晶墜子，“你是來問采訪孟教授的事兒吧？”
艾嘉莎有點別扭地點點頭。
“走，我帶你去找小彥。”
小彥的大名叫做胡彥，是楊醫生的師弟。楊醫生常常提起這個小師弟，所以艾嘉莎對他算是聞名已久。世上有一種人，天生就在某一領域具有非凡悟性，他們身上閃耀的靈光無法不引起前輩們的注意。小彥就是這種人，他在大學時代發表的幾篇論文，就已經顯示出在醫學研究上的天分來。楊醫生很賞識他，向自己的導師極力推薦，小彥因此成為楊醫生的小師弟。小彥此後的表現更是印證了楊醫生的眼光——現在他受到“基因怪才”孟教授的賞識，被欽點為一項新研究的實驗助理。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啊！
走近國際上大名鼎鼎的孟教授的實驗室，艾嘉莎心裏微微緊張。孟教授的實驗室在新實驗樓，設備的先進程度以及防守的嚴密性都跟舊樓裏的實驗室不可同日而語。銀白色的門一看就特別有高科技的氣質，使用的是視網膜識別技術，安全係數極高。
門開了，走出一個穿著白色研究製服的英氣勃勃的年輕人。小白大褂上下打量一番艾嘉莎，忽然笑嘻嘻地說：“電視台的美女MM，我們又見麵了。”
艾嘉莎一怔，“我們見過？”
小彥猛點頭，“見過啊！隻不過上次，你一見我就暈倒了。”
艾嘉莎眼睛都瞪圓了，“瞎說！”笑話，當我是花癡嗎，一見帥哥就暈倒。她想。
不過事實上，他們的確是見過麵的。那天早晨，楊醫生是和小彥一起到實驗樓的，原本準備帶艾嘉莎去見孟教授，沒想到卻碰見艾嘉莎衝出來說發生凶案了，接著就暈過去了。
艾嘉莎糗得要死，趕快轉移話題，“嗯……那個，孟教授的科研成果發布會要舉行了吧？可不可以讓我在發布會前采訪他一下？”
沒想到小彥搖頭，“現在可不行。”
艾嘉莎急了，“為什麼？”
小彥說：“你還不知道吧？孟教授前天感染風寒，並發肺炎，現在正接受秘密治療呢。所以啊，發布會隻能延期了。”眼看艾嘉莎的臉色鬱悶得很，他又加了一句，“不過，孟教授一好，我第一個通知你，包你獨家！”
“真的？”艾嘉莎大喜，“那說定了。千萬別忘了！”
小彥露出一個俊朗的笑容，“美女放心吧！”
實驗樓安靜的樓道上，傳來“刷——刷——”的單調聲音。盡頭處，一個矮小的背影彎腰把大垃圾桶裏的黑色塑料袋扯出來，這桶垃圾分量很重，提起來很費力。
一雙手及時伸過來幫了她。
她回過頭來，戴著大口罩，隻露出一雙警惕的眼睛。
狄小傑朝她露出溫和的笑臉，“你是林嫂吧？”
5
這幾天，艾嘉莎覺得靜學姐有點怪怪的。在整個逛街過程中，她都顯得恍恍惚惚的，好幾次忘了付錢，還有幾次忘了正在挑的東西剛才已經買過了。
最奇怪的莫過於靜學姐從婚紗店的試衣間出來時，緊張兮兮地抱著婚紗不停回頭望，還沒頭沒腦地問艾嘉莎，“你剛才看見有什麼人從這邊走過去嗎？”
艾嘉莎已經累得昏昏欲睡，左右看了一下，“沒有啊。那邊又沒有路。”
靜學姐不甘心地追問：“好像是個穿裙子的女的，長頭發的？”
艾嘉莎提起東西出門，“這一片都是女試衣間嘛，有男生才奇怪呢。”
街燈已經照亮熙攘的人群。
靜學姐猛然停下腳步，回頭久久望著身後。
“怎麼了？”艾嘉莎問。
靜學姐臉上的表情非常不安，“我總覺得，好像有人跟著我們。”
艾嘉莎張大了眼睛四處瞅。悶熱了一天，現在終於涼快下來。在這繁華的步行街上，人非常多，個個都在悠閑地漫步。可是，並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人。
“嘉莎，你今天到我家陪我住吧。”靜學姐懇求說。
“好啊。”艾嘉莎看著靜學姐眼下青青的眼圈，同意了。
靜學姐住在一個高檔小區裏，裏麵環境和配套都不錯。有錢嘛，就可以買到舒適和悅目。在靜學姐掏鑰匙時，艾嘉莎忽然看到不遠處的噴泉那邊站著一個女孩子。艾嘉莎眨了眨眼睛，立刻把東西都塞給靜學姐，“啊……靜學姐啊，我突然想起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好吧。”靜學姐看起來有些失望，似乎還有隱隱的恐懼。
艾嘉莎直奔噴泉而去。那個女孩子依然站在那裏。
她美得非常特別，具有一種古典味道。瓜子臉，櫻桃口，杏仁眼，簡直像從畫上走下來的。艾嘉莎內心非常激動。因為剛才她突然認出來，這就是楊醫生水晶墜子裏的那個女孩！
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裏？難道，身為第三者的她，想找準原配夫人攤牌？太過分了。艾嘉莎絕不能容許這樣過分的事情發生。
女孩子的目光冷冷地掠過艾嘉莎的臉龐，又像剛才一樣朝前方望著。
她身上似乎具有某種魔力，艾嘉莎也不由順著她的目光，回過頭去望了望。
今天的天是灰黑色的，沒有星星。電梯公寓插入天空。靜學姐的家在一樓，窗口亮了起來，她的身影隨即出現在窗口，拉開落地窗的窗簾。
艾嘉莎回過頭來，噴泉的水汩汩流動，而那個女孩子已經不見了。
6
狄小傑約的地方十分嘈雜。
一條街都是露天的飲食攤，人聲鼎沸，蒸汽騰騰。
艾嘉莎小心翼翼地坐下來，桌椅都是油膩膩的。“幹嗎來這兒？”她不禁皺起眉頭。
狄小傑看來心情很好，“這裏的小吃味道很好，你沒來吃過嗎？”
艾嘉莎做恐怖狀四處望望，搖頭。“快說說你的重大發現吧！”艾嘉莎催促說。
“喏，就是她！”狄小傑朝忙裏忙外虎背熊腰的老板娘努努嘴。
艾嘉莎愕然，“她是誰？”
狄小傑微微一笑，“她是張淑芬，老王的老婆。”
狄小傑是從林嫂那兒打聽到她的下落的。張淑芬很胖，永遠是油亮亮的臉蛋和胳膊，永遠穿著油膩膩的圍裙，在煙氣騰騰的鍋爐邊重複著燙粉、放作料和點鈔票的程序。可她一點兒也不想談老王，因為她正在忙著賺錢，也因為她和老王分居三年，幾乎已形同陌路。
“哦，他出事兒啦。”張淑芬漠不關心地附和著，手裏一刻沒停，“他走的時候孩子還是個細伢，可現在孩子都上學了。我們都那麼多年沒聯係了，他有啥情況我也不知道啊！”
狄小傑堅持說，“你再仔細想想好嗎？老王在進寧泰醫院前是做什麼的？”
張淑芬說，“他啊，不就是……”
兩個女孩到攤位旁坐下，“老板，來兩碗粉。再加兩個節子。快點啊。”
“好咧！就來啊。”張淑芬立刻忙活開了，揭開鍋，一股熱氣升騰起來。艾嘉莎趕緊躲到狄小傑背後。張淑芬賠笑說：“不好意思啊。現在生意正忙呢。”
艾嘉莎歎了口氣，“算了，我們走吧。”
狄小傑也有點失望，他費了好大勁才打聽到老王的家人的地址，可誰料到他們早就斷了聯係！難道這唯一的線索，就這麼斷了嗎？
狄小傑走出幾步，忽然掉頭回去，“有件事情我想你有權知道。老王出事前，蘸著自己的血寫下了四個字：她回來了！是女字旁的她。我想說的是，如果老王真的曾經做過什麼不好的事，那麼他現在一定是遭到了報複。而誰能保證報複他的人，不會繼續報複老王的家人呢？我能找到你和你的孩子，那個人也一定能！”
狄小傑轉身離開。嫋嫋的熱氣在半空繚繞，讓天空都變得灰蒙蒙的。
背後傳來“咣當”的一聲。
狄小傑嘴角不禁微微翹起，回過頭，看到意料之中的場景。張淑芬似乎正伸手要去攪動鍋裏的粉，但手裏的勺子已經掉到了地上。
張淑芬朝狄小傑抬起頭，眼裏流露出恐懼，費勁地說：“她回來了？”
原來，老好人老王手上是有人命的。
張淑芬說，在進寧泰醫院前，老王也是司機，不過是跑長途運輸的，既辛苦又賺不到什麼錢。有一天，老王半夜才回家，表情慌裏慌張的。一回來就手忙腳亂地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洗。張淑芬一眼看見他的衣服上沾滿了血跡，連忙問他怎麼回事兒。
老王哆哆嗦嗦地說，他剛才撞死人了。
老王說，他開車路過立交橋的時候，撞飛了一個過路的女人，當場就流了老大一攤血。老王趕緊把她抱上車，送到醫院去。醫生把她弄進去急救，可不一會兒，老王就聽說那女人死了，他一害怕就悄悄跑回來了。
當然，躲是躲不掉的。好在有證據表明是那個女人闖紅燈，而且老王又及時把她送去了醫院，沒有過錯。因此，老王最後無罪釋放了。
“但從那以後，老王就變了。”張淑芬陷入回憶。
老王花錢開始大手大腳，也不知他哪裏來的那麼多錢。他換了工作，進入寧康醫院擔任送貨司機，工作比以前輕鬆很多，待遇更是優渥了數倍。經濟條件忽然好轉的老王未能免俗，不久後就搭上了一個年輕女人，拋妻棄女，再也不見蹤影。
一提起那些年的苦，張淑芬至今仍抑製不住憤恨的表情。她朝旁邊的地上唾了一口，恨恨說，“他這是遭到報應了啊！”
“報應？這起車禍不是意外嗎？”狄小傑有些奇怪。
張淑芬躲閃著他的目光，有些慌亂地去收拾碗筷。“我們娘倆就沒享過老王什麼福，有啥事他可不該牽連到我們娘倆啊！”張淑芬加重了語氣。
狄小傑沉思片刻，“你還記得被老王撞死的那個女人的名字嗎？”
張淑芬想了想，“好像叫什麼……飛。具體記不得了。”
狄小傑肚子餓了，就要了兩碗粉，一邊吃一邊和艾嘉莎討論案情。
不過，艾嘉莎瞅了那些可疑的作料一眼，拒絕享用。
“老王的死，是因為這個當年被他撞死的女人嗎？”艾嘉莎陷入沉思。
狄小傑說：“從現場的情況來看，死者死狀慘烈，細節不同尋常，又沒有打劫等跡象，很符合報複殺人的特征。所以，這個女人或許是條關鍵的線索。”
艾嘉莎一陣發愣。狄小傑在她眼前舞動筷子，“怎麼，嚇傻了？”
“切！我有那麼沒用嗎？”艾嘉莎翻翻白眼，“我是在思考：老王死前到底看見了什麼？他為什麼要寫下‘她回來了’的字樣呢？”
狄小傑露出傷腦筋卻又極感興趣的表情，“這個問題我也還沒有想通。不過我猜，他可能是看見那個被他撞死的女人，又突然出現在眼前了吧？”
艾嘉莎瞪著他，“那請問你要怎麼解釋呢？女鬼索命嗎？”
狄小傑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也有可能。這樣就能很好地解釋老王死前的驚懼表情了。”
艾嘉莎叫道：“喂，不要把我當成沒頭腦的女孩啊！”
狄小傑笑了笑，敲敲碗，“好吃嗎？”
艾嘉莎愕然，“什麼？”
狄小傑，“肥腸粉啊。”
艾嘉莎茫然看著麵前一個空碗，和自己手上的筷子，吃驚地問：“這、這是我吃掉的嗎？”
狄小傑用力點頭，“沒錯。我可以作證。”
艾嘉莎丟下筷子，懊惱地說，“啊，啊……我怎麼不知不覺就吃起來了？一定是太餓了！糟糕，我不可以吃街邊攤，很不衛生啦！”說著趕緊掏出紙巾用力擦嘴。
狄小傑鄙視地看著她，“走啦。回去還有事情要做呢！”
艾嘉莎趕緊跟上去，悄悄舔了舔嘴角，“不過，好像味道還不錯……”
7
音樂輕盈地彌漫開來，這使房間裏的兩個人內心深處都隱隱浮現出一種對浪漫的期許。當然，這種期許和身邊的這個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艾嘉莎和狄小傑專心致誌地盯著電腦，等待一張照片緩緩在屏幕上展開。
狄小傑搖頭歎息：“真慢！”
艾嘉莎說：“那肯定是因為像素超清晰！”
狄小傑抬杠：“也可能是因為電腦有毒。”
艾嘉莎叫道：“你別跟我較勁好不好？我可是費了好大勁兒才拜托我們台裏一個跑政法口的記者大哥搞到的！那麼多年前的一起車禍，資料可太不好弄了。”
狄小傑求饒：“別發火，知道你手眼通天啦！”
艾嘉莎得意地“哼”了一聲，拿著一張薄紙片念道：“這起車禍發生在十八年前，出車禍的女孩子名叫聶飛飛，是一個平麵模特。雖然人挺漂亮，不過一直沒碰上什麼好機會，所以也就沒什麼名氣。車禍當天，據目擊者作證說，是她自己闖紅燈才導致車禍的，所以過錯不在老王。”
狄小傑沉思說：“真奇怪。”
艾嘉莎說：你也覺得奇怪？我也覺得。車禍不過是意外，而且老王也立刻送她去了醫院，算是做了該做的事。為什麼還有人要為此而這麼殘忍地複仇呢？”
狄小傑說：“你說的這個也是個疑點。不過我奇怪的是，車禍這麼大的糾紛，即便被判沒有過錯，也會有檔案備份。為什麼靜學姐提供給我的檔案裏，卻完全沒有提到過這回事呢？哎，先看照片，出來了——”
艾嘉莎轉過頭去，一看到那張幾乎占據了整個屏幕的笑靨，先是一呆，慢慢地臉色越來越灰，嘴唇也不自主地顫抖起來。
“真是個大美人，可惜可惜！”狄小傑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哎，你幹嗎？雖然人家是比你漂亮一百倍，可都已經香消玉殞了，你犯不著嫉妒得渾身發抖啊。”
艾嘉莎哆哆嗦嗦地說：“我見過她，就在昨天！我見過她的真人！”
電腦屏幕上顯露出來的，正是她曾在靜學姐樓下看到的那個女孩，也就是楊醫生水晶墜子裏的那個女孩。是世界上真的有長相如此相似的人，還是她……見鬼了？
8
實驗樓又籠罩在濃重的夜色之中了。它很不起眼，但卻似乎散發出一股邪氣。
一個細長的黑影，悄無聲息地站在樓前。
月光映出他的臉，正是狄小傑。
他是來夜訪鬼屋的。這段時間，他幾乎被關於鬼的流言包圍了。先是艾嘉莎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見到了聶飛飛，隨後寧泰醫院裏又開始流傳開更洶湧的鬧鬼傳言。說是實驗樓裏藏著一隻惡鬼，一到晚上就會出來殺人。恐懼導致流言，這原本不足為奇。可奇怪的是，不少人都聲稱在實驗樓裏見到過一個女人，雖然版本各異，但大致都是說突然見到一個長頭發的漂亮女人，直愣愣在走廊上走過，一眨眼工夫就不見了。
狄小傑覺得有點意思。
如果假設那麼多人不可能同時串通起來編造鬼故事，那就說明的確有個女人曾半夜在實驗室裏出沒。誰都知道實驗樓裏不允許護士隨便出入，而目前在這裏進行研究的又全是男性。整個實驗樓裏唯一的女性，恐怕就是林嫂了。而林嫂，卻也見過這個女鬼——
那天，由於一個實驗進行到很晚，所以林嫂得以進場清掃時，天都黑透了。
忽然，林嫂停止清掃，警惕地豎起了耳朵。她一旦沒了動靜，世界就好像陷入了絕對的安靜之中。不，並不是絕對的安靜！她似乎聽到某處有著非常輕微的聲響。難以形容的輕微。
她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聲響似乎就從長長走廊的哪一扇門背後傳來。她感覺自己離那聲音越來越近了。與此同時，她感到一陣寒意，而且似乎是越來越冷。原本幹活出的汗水，仿佛突然就被凝固了。她往四處看了看，冷汗淋淋，內心感到很恐懼。
一扇門裏隱隱透出燈光，她悄悄從門縫裏朝裏瞅。
她看見一個椅子上坐著一個人。看起來是一個陌生的女人。忽然，那個女人慢慢側過頭來，似乎發現了偷偷窺視的林嫂。林嫂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似乎要蹦出口腔。
但那個女人並沒有走過來。否則，可能林嫂就沒有機會對狄小傑說這番話了。隻是，當林嫂看見那個女人的側臉的那一瞬間，忽然就想起了老王的死，還有那個女鬼的傳說。
“你看見的女人，是她嗎？”狄小傑拿出聶飛飛的照片給林嫂看。
林嫂眯起眼睛，湊近來看。突然她猛地朝後麵一退，露出害怕的樣子，“沒錯！是她！”
所以，狄小傑決定來實驗樓看看。
難道，那個女人真的是聶飛飛？如果不是，那她又是誰？
好冷……狄小傑一邊在實驗樓黑洞洞的樓道裏行走，一邊回想著林嫂的話。為了避免打草驚蛇被發現，他沒有開手電，鞋也脫了放進包裏。赤腳踩在地上，悄無聲息。
一棟很安靜的樓裏，總會發出些奇怪的聲音。在鬧鬼的背景下，足以使一般人毛骨悚然。可是，狄小傑還算鎮定。直到，他感到了那股林嫂說到的寒意。奇怪的是，那股寒意，似乎不是來自外部，而是來自心底。
在純然的黑暗中，他沿著走廊一直行走。一種強烈的感覺攫住了他的心靈，他覺得他此時此刻已經不再在實驗樓了，而是穿過實驗樓，來到了一個無法言說的陰魅世界。這裏陰氣森森，妖異的鬼爪隨時會從牆壁裏冒出來。狄小傑微微有些後悔，為什麼要獨自來這裏呢？也許該叫上楊炎，即便有艾嘉莎跟在後頭也好啊。
這時，黑暗中不可見的某處，傳來輕微的“嘎吱”一聲。
狄小傑深吸一口氣，堅定而緩慢地走了過去。
轉過牆角，寒意更甚。一長排的實驗室，全都緊緊關閉。可是並沒有林嫂所說的，有哪扇門的門縫有幽光透出。狄小傑隱隱有點失望，但還是悄悄把手伸進包裏，捏著一個方方的東西把它提了出來。這是從艾嘉莎那裏借來的DV。不管何方妖魔鬼怪，先通過民間數碼技術的考驗再說！
狄小傑走到林嫂所說的那扇門裏，把眼睛貼在門縫裏朝裏瞅。誰料到一股寒氣犀利地透出，狄小傑覺得鼻子像挨了一拳一樣疼。裏麵幽光幢幢，什麼也看不清。狄小傑小心地把DV的攝像頭湊到門縫上，指望能記錄點什麼蛛絲馬跡回去。
忽然，狄小傑感到後背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每當有什麼東西，悄悄從背後靠近他時，他就會產生這樣的感覺。狄小傑回過頭，看見一個戴眼鏡的男人。
“楊醫生？！”狄小傑吃了一驚。
此時的楊醫生有點不一樣，絲毫沒有平時那種和悅可親的神色。他的臉在燈光映照下，呈現出一種青灰色，眼鏡鏡片則反射出奇異的光芒。狄小傑忽然有些沒把握，不知道楊醫生接下來會有怎樣的動作。艾嘉莎說，他把聶飛飛的照片藏在水晶墜子裏。而林嫂說，這裏應該是“女鬼”聶飛飛出沒的地方。
“你加班嗎？”狄小傑沒話找話。
“我加班研究一個課題，”楊醫生冷冷看著他，“而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先走了。”狄小傑飛快地跑開。
楊醫生為什麼出現在這裏？難道他果真和這件事有什麼關聯？而那扇門裏又藏著什麼樣的秘密？
在狄小傑去實驗樓探險的時候，艾嘉莎也來到了醫院裏。
“我是個勇敢的姑娘！世界上沒有鬼，我必須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真相。”艾嘉莎顫巍巍地說。她全副武裝，頭戴鋼盔，手持大棒，打扮得宛如一個美少女戰士。可盡管如此，她也止控製不住自己的雙腿不停發抖。
夜晚的醫院裏沒有人。但每個黑色窗口裏，似乎都有一段詭異的故事。艾嘉莎眼前又浮現起老王在車窗裏死不瞑目地瞪著自己的樣子。
灌木叢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艾嘉莎渾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一個佝僂的身影從那個灌木叢裏慢慢走出來，朝她走了過來。艾嘉莎語無倫次地說：“你你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她閉上眼睛就揮起大棒。
一聲悶哼聲傳來。
艾嘉莎壯起膽子問：“你、你是誰啊？”
那團黑影發出一個低沉而蒼老的聲音，“我丟東西了……我丟了非常非常重要的東西……”
9
艾嘉莎趴在桌子上刷刷地寫著什麼，旁邊已經攤了幾大篇記錄了。
“真沒想到，會在醫院門口碰到你。更沒想到，對孟教授的采訪是在那麼詭異的情況下完成的。可惜沒辦法拍到畫麵，隻好以後去補拍了。”艾嘉莎一邊奮筆疾書，一邊嘰裏呱啦地說，“這段時間沒顧上電視台的事，再不交篇新聞我就要被掃地出門啦！”
狄小傑慢慢抬起頭，“我想，我已經大致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艾嘉莎瞪著他，“你……都弄清楚了？”
狄小傑點頭：“對。雖然，我現在還不能肯定凶手是誰，可有一點卻是非常明確的，那就是：一定還會有人遇害的！”
艾嘉莎吃了一驚，“你的理由是？”
狄小傑說：“這個案件表麵上營造了一種幽靈殺人的氛圍。但背後，卻有著凶手的心理訴求：他是在複仇！為那個被撞死的聶飛飛複仇。他在靜學姐身邊和實驗樓裏出現，就是在處處提醒人們：不要忘了那個慘死的女子！他殺死老王，並且特意安排老王死在駕駛座上。是因為老王當年是駕車撞死聶飛飛的司機。”
艾嘉莎說，“這些我都明白，可你為什麼說凶手還會再殺人？”
狄小傑說，“因為他的仇還沒有報完——當年害死聶飛飛的凶手不止一個！”
艾嘉莎來了精神，“不止一個？還有誰？”
狄小傑說：“我是從幾個不合常理的細節裏，做出這種推斷的。第一，從當時的記錄來看，出事那天，老王本來該在家休息，可他卻專門到公司開著卡車出門，並且還轉悠到離家很遠的平嶽立交去了。第二，老王是在城北的平嶽立交底下撞到聶飛飛的，照常理說，他該把傷者送到最近的大醫院裏去；可他卻載著危在旦夕的傷者穿越了整個城市，來到城南的寧泰醫院。要知道，當時寧泰醫院還隻是一家沒有名氣的民營小醫院！第三，據張淑芬說，車禍的事件平息後，老王花錢突然大手大腳起來，好像發了一筆橫財，還泡上了一個年輕女人，因此拋妻棄女。第四，老王車禍事件後，沒有任何背景的老王突然成了寧泰醫院的正式職工，享受著相當不錯的福利……”
艾嘉莎恍然，“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聶飛飛出車禍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製造的！老王隻是個執行人，而他背後還有一個真正的指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