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隻是臉上發東西,疑似傳染,所以出去休養,紅點消下去、又沒有其他病,當然就要回來。所有當她是死人的,都該去撞牆。
朔華把帳子捧給她。
琳琅看了一眼,朔華疊得真細致,有洞的一麵朝上,還特意補過了。她笑笑:“你發現了?”
發現她故意在帳子的隱蔽處挖洞,讓蚊子鑽進來。當時她用薄毯包住全身,隻露一張臉,於是“紅點”都叮在臉上。很多人臉上挨叮和身上挨叮是不同的:身上會長紅塊、臉上卻隻發包包。琳琅的體質尤其特殊,挨蚊咬時,臉上隻顯出紅點,隻要不用手去撓,別人就看不出是蚊子包。而她也夠狠!竟然生生忍住了奇癢,完全沒伸手撓,無怪乎人人被她騙過。
她躲過腥風血雨鬥得最亂的時候,現在回來,撿個現成便宜。
看著那麵帳子,她隻是聳聳眉毛:“你發現了,所以呢?”
朔華端正跪下:“請幫助我救出銀毫。吟君想在她身上問出青萍的事,但銀毫已經受了太大刺激了,我很擔心她的身體。”
琳琅笑眯眯:“你跟她感情原來好到這種程度啊?”
朔華低頭:“不。當時是我躲開那個陷阱,才害她掉進去的。我覺得對她有愧疚。”
琳琅點點她的額頭:“你這麼聰明,還用我去救嗎?你自己愧疚肉緊的人,你自己卻躲在旁邊,叫我出頭,是這樣?”
“我有多少聰明,全院裏唯一沒瞞過你。”朔華的聲調,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老實有多老實,“這次,我委實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能救銀毫出來。如果能幫的話,求你幫我,我如果有任何事可以為你做,也一定萬死不辭!”
琳琅微笑,把她扶起來:“說得這麼嚴重作什麼?整院裏,我就親你一個,什麼事能幫忙,我不幫你?你啊,把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告訴我好不好?”朔華忙不迭點頭。琳琅把嘴唇湊在她耳邊,“還有一件事,你為我做,好不好……”
吟君在親手拷打銀毫,就用梳頭的大梳子,橢圓形大梳麵、上麵許多尖齒的那種,“啪”往臉上一梳子打下去,一片血點。
銀毫被打得愣了,呆站著不動,直到挨了第二掌,“哇”的哭出來,躺到地上去打滾,吟君命令:“按住她,扒了衣服。”婆子們就按住,扒下衣服露出肉來,吟君也不用瞄準臉了,就滿身渾打。銀毫哭得抽筋,腿亂蹬,婆子們一下沒按穩,吟君打下去,打著婆子的手,婆子痛得“啊喲”一聲,吟君也不道歉,沒頭沒腦隻管豁出去打,把婆子們都嚇住了,心裏嘀咕:“這小姑奶奶別是瘋了。”
正鬧騰時候,外頭怯怯的報:“司宮娘娘,琳琅姑娘求見。”吟君停下手,喘了幾口氣,想想,自己舉手理了頭發:“請進來。”
琳琅走進房間時,見銀毫衣裳半裸躺在地上,滿身紅印、許多細小的血點,臉上糊滿涕淚,幾個婆子正在靜悄悄收拾地方,吟君坐在一邊,臉上微微的汗,正叫小姑娘拿扇子扇著——這小姑娘也是同學,可憐懾於吟君淫威,竟當作個丫頭使。
琳琅心裏咯噔一下,暗道:“從前並未見她這麼作威作福呀?何以忽然心性大變。”想著,滿臉已堆下笑來,向前行了個大禮,“司宮娘娘吉祥!這大熱的天兒,娘娘辛苦了。”
吟君半站不站的答了禮:“可不是大熱的天兒,琳琅姑娘怎麼有空跑過來?”
琳琅“哎”一聲:“娘娘折殺我了!琳琅何等蠢笨、又沒運道的人,前兒出去了這麼一遭,苦處都沒人說,可不這一回來,得趕緊的拜見娘娘!”說著又拜一拜。
吟君歎口氣,把架子卸了,手指指旁邊的椅子:“坐吧。你有什麼蠢的?反正前些的亂事你沒牽扯進,正是你的運道。我也不與你多囉嗦了。你這次來是做什麼?要拉幫結夥,我沒什麼勢力可供你靠,你趁早兒別處發達去罷。”
琳琅隻抿嘴笑。
吟君瞥她一眼:“你總不為這個鬼丫頭來的?”
琳琅欠身:“娘娘,琳琅一回來聽說這事,就覺得不妥,忙過來與娘娘商議。銀毫這蹄子,娘娘也知道,原來跟我是住一間,她幾斤幾兩,我能不知道?看起來千伶百巧,實則是最實心眼沒計較的一個人,誰給個魚眼珠,她就認成珍(真)!隻好利用、不好同計謀的。料青萍那老奸巨猾的人,不能把什麼底細都告訴銀毫,無非利用她罷了。娘娘以司宮之尊,要做什麼事,都可以設法做得成,為何非把這蹄子拉來?隻怕拷打不出什麼,反損了娘娘的清名,這是琳琅替娘娘不值的了。”
吟君麵色轉冷:“我愛幹嗎幹嗎,關你什麼事。你是聰明人,回來了大有可為。我這裏高攀不上你這聰明人,你回去吧!”
她這意思,沒興趣爭鬥,竟是安了心要折磨銀毫。什麼人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琳琅心下一轉,作出同情而凝重的麵色,低低道:“其實呢,聽說吟湮姐姐那件事,銀毫實不知情。”
吟君神情一變:“誰說的?”
“朔華。她說完全是青萍那頭賤狐狸想一箭三雕的陷害,倒跟銀毫無關,她替銀毫想想,很覺可憐。”琳琅暗窺吟君神色,輕聲道,“朔華這姑娘也是實心眼。她當時隻要縮了頭,什麼密碼日記不關她的事。她非要出頭,替四月分辯。四月她們原本死不足惜,朔華她就是不忍心。就像那個金笄,其實本是她自己的被人偷拿出去,她一定要說成替我晾曬時給野貓叼走,也無非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罷了。”
琳琅說起失笄案,吟君就一痛。她原是為了替吟湮報複,這才掀起腥風血雨,想想當時,朔華確實盡力替吟湮減輕罪名,雖然也沒什麼效果,但想著“對吟湮壞的人應罰、好的人應賞,這才見得天理公道”。心裏軟了,問:“朔華說銀毫不是青萍一夥的?”琳琅點頭:“可不這麼說的。我覺著也像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