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大怒:“三殿下,你在做什麼?!”
陽道:“替太妃捉拿人犯。誰知這宮女身懷武藝,縱身逃脫不成功,竟然一頭碰死。太妃娘娘,這可如何是好?”
桑太妃氣得鬢上珠釵抖個不住:“你當我們這麼多人都是瞎子麼?!”
陽攤攤手:“太妃莫非要用身邊的人指證孫兒的不是?這可為難了,都是娘娘身邊的人說的,父王不知信還是不信?”
桑太妃到這時候反鎮定下來,回身就走。陽王子追在後麵問:“王祖母到何處去?”“擺駕回宮。”桑太妃冷冰冰答。
陽王子不說話,使個眼色,手下侍衛忽然大聲鼓噪:“刺客,刺客!”
諸宮人花容失色,太監們也篩糠不住。桑太妃急閃鳳目觀看,哪裏有刺客的影子?反是陽王子手下的人,趁這一陣鼓噪,將桑太妃團團圍住。陽王子道:“護送太妃回宮!”桑太妃大怒道:“你說什麼?!”
“王祖母適才也看到了,有刺客閃過,說不定是這宮女一夥。孫兒讓人護送王祖母回宮。王祖母剛剛是說回宮對嗎?孫兒讓人衛護,自然更保險了。”
桑太妃哪要回宮,而是看陽王子表現奇怪,想避過與他的正麵衝突,緊急求見王上,以防宮中大變。不料陽王子這般緊逼不放,借口又找得正大光明,桑太妃手下雖有侍衛,總不能當場跟陽王子撕破臉打個你死我亡,悻悻然走回宮,陽王子派的人更多了,將太妃宮緊緊圍住。
朔華那時並沒回虞珂處,也被困在這裏,偷偷向外一看,看見陽王子帶的侍衛中,有一個人好生眼熟:江雁齋!
朔華心頭狂跳。
江雁齋是桑家的人、桑太妃是桑家的人,桑太妃和陽王子勢同水火,江雁齋卻在陽王子侍衛隊中,這說明什麼?
他若是陽王子派到桑家的細作臥底,桑家已然一敗塗地;他若是桑家派往陽王子身邊的細作臥底,如今陽王子圖窮匕現,待太妃如此,王上那邊也一定危急,他該動手幹涉了!
桑太妃伸手在案上,“啪”的以三指打了一下。
這也許是發泄怒火、也許是個暗號。
陽王子正在洋洋得意負手而立,周身空門畢露,是練武人的大忌。
江雁齋向旁邊一個人施了微妙的手勢,除非事先約定記熟,沒有任何人能看出來。
那人陡然躥起,向陽王子撲去,手一張,無數寒星勢若霹靂打向陽王子周身。
朔華幾乎要喊出“阿骨多!”
這般狠霸的暗器,不是人手所發,就是她當時打死琳琅所用的“阿骨多”,隻不過當時是毒沙,此刻,應該是毒針。
陽王子迅速揮舞衣袖,真氣貫處,衣袖猛漲如雲,內家真力“流雲袖”,卻隻護住自己的麵門。
身邊有幾個很不起眼的侍衛,早已飛身撲起,手裏揮起晶瑩的大網,不曉得是什麼材質、什麼手法,唰唰接下暗器,隻有一枚毒針漏網而過,釘向陽王子的腰身。
一個侍衛撲過去,伸手,以自己的手指,迎住這枚毒針。“嚓!”毒針釘在他手指上,他迅速抽出短刀,斬下這截手指,身子力道控製不當,輕輕挨在陽王子身上,陽王子袍子裏發出非絲非帛的織物摩挲聲。他迅速立定腳,頭磕下去:“屬下無能,殿下受驚了!”
斷指這時才落在地上,指尖著毒針釘住的地方已經發黑,一個呼吸時分,半個指紋螺旋處都黑了,再一個呼吸,整截斷指俱黑。他剛剛若遲半刻截斷手指,性命不保。
其實陽王子袍子裏早已穿好金織密甲,縱然毒針紮上,也透不過去,這侍衛仍要用自己的手指相救,一來是避免陽王子涉險;二來,這番他逮住機會效忠,損失半截小指,今後的榮華富貴就少不了了。
肯飛身撲上,他早把前因後果想得清清楚楚。富貴險中求。
江雁齋發動的殺局,卻已失敗了。
陽王子直立,喝道:“活捉!”
那打出阿骨多的人一見失手,立即牙關一咬,旁邊的人都是老江湖,有什麼不懂的,迅速捏頰扳開他的牙關,以防他咬舌自盡、抑或牙齒中藏毒藥咬破自盡。
雖然牙關扳開,這人的臉還是發黑了,須臾斷氣。
旁人閃電般搜檢他的身體,報告:“他在指縫間藏劇毒,衣袖中握拳自盡。屬下防範不周,殿下降罪!”
桑太妃到這時才顫抖著聲音道:“這是怎麼回事?!”
陽王子抱拳回稟:“如王祖母所見,孫兒身邊有刺客,幸好未讓他得逞。孫兒保護父王去。”命令諸人,“你們、你們,保護太妃娘娘。其餘人同我走。”冷笑一聲,“這刺客一定有同夥,得好好查他一查。”
江雁齋同他人一起應喏,看都沒看朔華這邊,就舉步而去。隻有朔華注意到,他的手掌毫無必要的抬起來,似乎是想撣撣衣襟,卻沒有用足力氣,隻是手指在衣襟上拂了一下。
這是非常慌亂的表示。
先生先生,你這無意識的小動作,真的要改一改,倘若別人像我一樣看穿你、又不像我一樣愛護你,你可怎麼辦呢?朔華低下眼睛,在心底說。
如果可以,她真願意一邊替他理著衣襟,一邊這樣說,像送征人出征的妻子、或者送死士赴死的紅顏。
桑太妃慢慢坐下來,忽然好像蒼老了十年,對著茶幾看了半晌:“搬棋盤出來,哀家下棋。”
沒有其他事情可做的時候,我們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