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滿盤精彩,一著錯,大龍失守,全局落索。
江雁齋早就在陽王子身邊,有不少機會可以殺他,但殺了他會引起很大動蕩,王位也不是立刻能落到陟的手中,於是沒動手。
誰知陽王子如此厲害,節骨眼上忽然發作,江雁齋再欲殺他,已經晚了。陽王子早懷疑侍衛隊伍中有奸細,江雁齋權衡利弊,依然埋伏下來,以圖後計。
然而桑太妃知道,不管後計如何,對她來說,一切已經晚了,都晚了。
她落子,對麵是個普通侍女。她沒有讓朔華作陪。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盡一切力量讓朔華避開曝光、讓桑家一切有生力量避開敵人的注意,給以後留存希望。
陽竟敢對她如此,一定要弑君。王上可能活不過今夜了。
桑太妃唯一不能理解的是:王上就算龍馭賓天,留下的遺詔絕不會寫陽的名字,一定是陟;陽就算毀掉遺詔,陟是兄長,而且膝下已有王孫,陽作為沒生下後嗣的第三位王子,又怎能順理成章太平坐上王位!莫非他已有能力一手遮天,控製整個朝廷的官員推舉他?
桑太妃並不認為他有這樣的能力。她皺眉,落子。
她執的是黑,執黑先行,占了先手優勢,從一開始就壓著白子走,但要全部吃掉白子,還需一些時間。
下最後關鍵一子時,夕陽落下山頭,噴出紅光來,半邊天晚霞若血。
養心殿那邊,哀角厲聲響起,王薨。
桑太妃手一抖,敲在棋盤上,整個棋盤傾覆,水晶的白子黑子,刷拉拉落了一地。
侍女嚇得跪地:“娘娘!”
桑太妃端坐不語。
夕陽落下、半圓的月亮升起,太妃殿裏沒有點燈。月光如雪,鋪了半殿。
陽王子一步一步走進來,衣帽已紮了孝布:“太妃娘娘!父王病篤,金石罔效,已然薨了。”
桑太妃徐徐道:“你我都知道,王沒有病。”
陽王子嘴角扯了扯:“全天下都知道,王病篤。”
“是誰唆使王裝病?”桑太妃單刀直入。
陽王子答得很妙:“不是我。”頓了頓,他道,“王祖母何不問,父王定了誰接他的位子?”
桑太妃問:“誰?”
陽王子下巴一抬,兩個太監恭恭敬敬捧出黃綾禦旨,在桑太妃麵前一丈處打開了,請她看:上麵說,傳王位於七子陽。
清清楚楚,七子,陽。王的禦筆,蓋著寶璽。
桑太妃心頭一悶,幾乎嘔出血來。
再看詔書後麵,對一些扶助大臣的人選也多有安排,安正平穩,特別提到二子應封南郡王、挨次有東、西、北、中郡王,也提到幾門親貴忠烈,應加照拂,其中有虞、林兩家。
考慮得很周全,這應該不是偽詔。
桑太妃忽然明白:“他怕二殿下是前朝顯貴桑家女人名下的孩子,他人不服,諸子中隻有你最‘優柔平和’,所以不如委托給你,可保局勢平定,是嗎?”
陽王子哀慟的點點頭:“父王大約是這個意思。”
桑太妃怒目瞪著這張虛假的哀傷麵具:“可是他一立下這份遺詔,立刻就薨了!”
陽王子這一次搖搖頭:“孫兒也很震驚、哀痛。”
“哀家還有個猜想。”
“哦?”
“‘某人’教唆王上裝病,哀家很擔心王,花很大力氣追查病源。可是王上一旦對哀家提了後事,哀家就把一些追查的眼線撤了,於是那個教唆的‘某人’,趁機對王上進讒言,說哀家並不真正關心王上的病體,令王上對哀家失望吧?甚至,哀家可能還送去毒點心給王上,那王上就會徹底的降罪哀家以及跟哀家有聯係的一些人,使‘某人’漁翁得利嘍?”
“有這種事?”陽王子好像比誰都震驚。
“幸好哀家吉人天相,追回點心。不過,王上還是被‘某人’哄騙著立下遺詔,結果龍馭賓天。”桑太妃字字是血。他一生難得幼稚一次,同她玩這樣的遊戲,被人趁虛而入,結果他死、她也前途堪憂。
“聽起來王祖母好像對孫兒有不滿。”陽王子微笑道。
“不,不!”桑太妃仰天大笑三聲,“遺詔很好,我很滿意。那你會按遺詔辦理嘍?”
“孫兒忽然也有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