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章 石塚無情葬嬰寧(2)(2 / 2)

“哦?”

“父王與王祖母的感情很好,父王忽薨,王祖母說不定會傷心而逝。不過,二王兄正當盛年,一定會活得長久的。”

桑太妃一愣,大怒:“你要我自盡來保全陟的性命?我和陟同時活著,就讓你這麼不放心嗎?!”

她的怒火來得迅速而旺盛,這是虛假的怒火。她其實早知道陽會有這樣的提議,也願意自盡來保全陟的性命。但,若她真的這麼做了,陽就能看出陟對她有多重要,於是對陟更加防範,說不定陟的性命更危險吧。她隻能以進為退。

“那王祖母說,孫兒應該怎樣才放心呢?”陽果然慢慢道。

桑太妃裝模作樣想了一會兒,歎口氣、又歎口氣,頹然道:“林貴人與王上的感情很好,叫她陪葬,她應該作為榮耀接受吧。”反過來倚老賣老教訓陽,“剩下一個小孩子、一個老太婆,你沒有意見了吧?”

陟王子當然不是小孩子,桑太妃也不隻是個老太婆,但她越表現得昏聵,越能讓陽放心。幸好她平常夠低調,現在裝昏聵也不至於太奇突。

陽答道:“父王果然該有人陪葬才好,但林貴人不是王祖母的嫡親甥孫女兒嗎?”

“什麼嫡親甥孫女兒!老太婆隻想過個平靜日子。你愛怎麼樣怎麼樣吧,王上已經把遺詔給你了,你自己看著辦。”桑太妃索性大撒手。

陽又笑了笑,躬身道:“孫兒不打擾王祖母了。王祖母節哀。喪事一應所用,禮部稍後會擬出來,呈王祖母過目。”

朔華躲在後麵,一直發抖,直到陽真的把人撤走,她才逃回虞珂那裏,一路說,一路仍然在抖,虞珂倒笑了:“你很害怕?怕什麼?”

“娘娘,這是大事!”朔華道。

“你怕的不是事,而是死。”虞珂淡道。

“死怎麼不怕?”朔華倒愣了,“娘娘,婢子聽見太妃娘娘那樣說話了。您拿個主意。林貴人那邊——”

“瞧你進宮才多久?又是婢子、又是娘娘、又是貴人,口角學得十足十。”虞珂漫不經心的抱膝欹坐,“該怎麼辦怎麼辦,讓她們去呀。”

朔華愣著,那什麼“物傷其類”、“未雨綢繆”之類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來,囁嚅了半天,“王上薨了,那您……”

“我正兒八經陪姨太祖母去,倒清淨。”虞珂笑。

朔華低下頭,現在她知道了,虞珂一點都不介意守寡、甚至不介意死去。她們的生命,從進宮那天起就已經完結了,以後的一切都不重要。虞珂早就透透徹徹,隻是朔華沒有看穿而已。

去世的王,被諡為“順”,就這麼落葬了,陽王子登基為新王,從此被稱為閩王陽。有趣的是,一直不服王陽的第四子阿、第五子陂、第八子陬,不久也相繼去世,王陽依然很仁義的保留他們東郡王、西郡王、中郡王的封號,讓他們子嗣承受,沒有子嗣的,甚至幫他們立繼子承受,天下無不稱讚,但有人說了句沒輕重的玩笑話:南郡王陟和北郡王阽太容易對王陽俯首稱臣了,不然,王陽還有兩次表現仁義的機會吧。——這個人後來忽然就不知所終,大約也是“病卒”了。跟王家沾邊的人,如果不管好嘴巴,病得容易。

不管怎麼說,這次王陽上位,還算是曆代政權更替中,死的人少的了。他本質不是很嗜殺的人。原來的桑太妃被晉為太皇太妃、原來的王妃被晉為太妃、原來有品階的內命婦都被晉為太嬪。安穩榮耀。

孝服解後,太皇太妃有一日坐在窗下曬太陽,忽覺胸口一痛,像遊絲叩上心底的舊傷,低頭一看,有很細很長的一根尖刺紮在她心口,刺的另一頭握在江雁齋手裏。

他們的目光相遇,什麼都沒說。

王陽到底不肯放過太皇太妃、又仍對江雁齋抱有懷疑,於是派他去刺殺她。

老祖宗已經決定:放棄三妹,保住江雁齋。因為現在,一個臥底的棋子,比一個廢了的太皇太妃更有用——特別在虞珂已經成為新太妃的情況下。

太皇太妃在寧靜的午後去世,享年五十九。

她這一死,王陽對南郡王比較放心。南郡王的性命得以保全。林家又獻給王陽一個女孩子:林暖,林潔的侄女、虞珂的表侄女。王陽笑納了。從前的芥蒂,就此泯過。

又是新的太平盛世,新的王、新的後宮,歌舞升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