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自愛花箋堪落墨(1)(2 / 3)

林暖笑著拉起珊瑚的手:“王妃娘娘疼這孩子,我就不疼珊瑚姑娘?瞧這身段氣韻兒、瞧這雙眼睛,我就是大冬天見不著太陽,一見珊瑚姑娘就全身暖了。要還敢勞動姑娘,天才不容我呢!”——珊瑚年紀跟林暖差不了多少、品階比林暖低了兩品,林暖叫她姐姐怕把她叫老、叫妹妹怕有點仗勢壓人,難得一口一個“姑娘”,隨和又親切,一團火把她送出去了,一邊早把謝儀給她。

珊瑚的盒子滿著去、滿著回來,掂掂份量,縱然跟瓔珞平分也豐厚,不由得笑了,這個笑容才發自肺腑,春日暖陽。

她和瓔珞都是貧寒人家出身,賣出去當丫頭,有幸得王妃青眼,一步登天。外人看王宮多麼豪華,她們自己在裏頭呆久了,知道也不過這麼回事,金子打的一個牢籠、一個棺材罷了,有生之年出去見天日不必指望,趁還活著、多賺些金子傍身才是正經。

是,她們都貪財,所以經常幫嬪妃們在娘娘麵前演戲,譬如讓娘娘確認,虞才人是真的在病中趕繡工。這有什麼不好的呢?她們自認心腸是良善的,一般不害人,虞才人林昭容隻是在娘娘麵前認低服軟、表忠心罷了,她們從中賺點小彩頭,大家開心。珊瑚是一點罪惡感也沒有——為什麼要有呢?

林暖回來,笑著搖頭:“如果她們知道內情……”

“還是一樣的。”朔華答道,“我是真的病了。那雙鞋子雖然有人幫忙,大部分是我自己做的。我們說的都是實話。”

唯一的區別就在於,王妃知道朔華病重還趕繡工,料朔華是再沒心力出什麼鬼主意了,對林暖她們越發放心——誰如果結黨營私,在同黨麵臨滅頂之災的時候,還舍得讓得力幹將浪費時間精力傷身體?

是的,王妃聽說,有某家貴族也許要自取滅亡了。

“這次如果不撐過去,就真的、真的……”林暖手指發抖。

剛才她在珊瑚麵前強自鎮定,已經達到極限。她也想向朔華和虞珂學習,天塌下來臉上也掛個笑容,反正笑一笑、不交稅,為什麼不笑呢,咦?

力氣撐不夠,她關上門、回過身,笑容都在發抖。

“是很險。”朔華溫言同意,叫她近前,輕輕拍著她的頭安慰她,“可是沒關係的,上次已經查得近了,小主人不是妙手遮掩了過去?我們錢脈不會斷、也不會被挖出來。”

她們說的是桑家錢源大案——桑家大業,靠輕俊侯、質實侯兩府俸祿撐不下去。偶爾送幾個妃子,逢年過節是從王家得些賞賜,可平常為在宮裏打點上下關係、填進去的錢更多。持家不過“開源節流”四字,要奪權,不便“節流”,也隻好“開源”了。

尋常人要“開源”,最好不過做官,做了官便可以刮地皮去,桑家怕驚動了王,刮起地皮來也不敢太凶,就算很凶的刮了,也隻好用在明處,讓王知道“哦這小子拿了錢去是擺譜享受的不是藏起來招兵買馬造反的”——可他們就是要造反,暗裏得花錢呀!錢從哪來?

也隻好從黑道來。

打打殺殺,其實盈利不多,且容易惹麻煩,因此還是做買賣比較好。閩郡多山,出產不過動物、植物、礦物。礦物由國家控製,就算開個私礦、要運出山,動靜也太大了,除非挖著個金礦……天底下哪有那麼多金礦?至於動植物,至昂貴不過打個虎皮虎鞭、挖個人參,還有更貴的麼?

——還真有。

閩郡的水土氣候,特別適合一種植物的生長。這植物開出花來美豔異常,嬌怯如美人末路、欲仙欲死,故有個別名叫“虞美人”,待結了種子,是綠色圓果,裏麵含著一泡白色乳汁,其實不能吃、不能穿,偏有個奇特作用:將乳汁泡製了,拿火一燒,散發出來的煙氣比花朵更令人欲仙欲死。

幾乎沒有人能抗拒這種誘惑,第一次不行、以後就更不行,而要命的是,人在欲仙欲死的時候都是不願意幹活兒的,如果人人都吸上癮,那整個國家都沒人肯幹活了,飯從哪裏來、衣服從哪裏來?

無怪乎曆代閩郡君王都視其為洪水猛獸,嚴令拔除。但近年來,中原的皇帝與貴族們很是迷上這玩意兒,命閩郡進貢,可以抵歲賦的。

照理說把這洪水猛獸以鄰為壑的排出去,太也不夠意思,可閩郡君王一琢磨:人家上癮,不幹咱們的事,人家要是上癮透了徹底腐敗垮台了,咱們還能獨立了,不好麼?

——還真不好。

中原越吃越上癮,叫閩郡多送些再多送些。閩郡不堪重負、中原則烏煙瘴氣,差點釀成不堪之禍。還幸大廈將傾時,中原有個強悍的皇帝上了台,雷厲風行一番整治,從此閩郡每年隻須供應百斤煙膏,由中原皇帝統一調派、在小範圍內使用,範圍之外再不許流傳出去。

閩郡蒙此大赦,得見生天,從此除了給中原進貢的煙田還留著、並派重兵把守外,其他地方再不許種一株虞美人。

這就給黑市留下了空間。

中原有黑商悄悄兒地種煙,反正地方大,皇帝管不過來,隻要種出一季十來畝,烤成膏也就發財了,可惜質量畢竟比不上閩郡出的。

老祖宗自四十餘歲起致力於此,後由南郡王陟、南小郡子先後主事,已經略有小成,深山裏悄悄開出來的煙田,加起來足有千畝,烤製成上好煙膏,運至中原販賣,比金子還值錢。

萬一被逮著了,那也比殺人放火的罪名還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