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製幾個物證還是容易的,人證也要跟上。王妃授意唐慎儀從如煙要口供,管她認不認,打也要打出一份來。
李巍原放了幾個人保護如煙,即使李巍病得神誌不清,這幾個人也忠實履行職責。但李巍身邊最得力的一位梁中使,看這個野孩子也頗為顧忌,不願忤逆王妃的意思,就悄悄把這幾個人調開了。王妃要打如煙,桑家救之不及。
宣悅向南小郡子表示:也不用急著救,如煙知道厲害,不會輕易供誰。
南郡王陟表示:供了也沒關係嘛。她們反正要攀的是賢平嬪,讓她們攀嘛!
王妃忽向唐慎儀下命令:不要管什麼口供了,先把人殺掉。
因為李巍病有了起色。
一位何太醫,向王妃稟報,說他見過這種病例,乃是風感未清、誤服了行血火熏之物所致,血盛遂淤,妄加發散反不見功,須先以針灸慢慢疏導。這太醫品階不高,所說的話也沒有什麼祖宗典籍佐證,不過是他所謂日常行醫所得的經驗,其他太醫都搖頭道:“不通不通。”還是王妃娘娘怒道:“你們通的,又醫出什麼成效來?”把這話奏了王上。王陽也是個隻要實效、不要祖宗的,當即準了,於是何太醫放手施為,下了一次針,果然病人見好,又進湯劑,他便精神慢慢兒健旺了。
一複蘇立刻問起如煙。
王妃想,哎呀,兒子真被這隻小狐狸迷住了!小狐狸身上有讖言……可這是她的兒子!說不定小狐狸是編了個瞎話自高身價……兒子,她的兒子呀!
下毒尤可防,偷心不可防。她十月懷胎、血淋淋一朝分娩,漸漸長得粉團團、漸漸長得結實,三個月愛笑、四個月愛吐舌頭玩兒、七個月坐在小床上伸手要媽媽抱抱的兒子呀!
金玉滿堂,比不上這麼個肉團子,這個心尖兒肉。心尖兒肉卻被人迷走了。
她一邊拖住李巍、讓李巍暫時搞不清如煙在哪兒,一邊叫唐慎儀立馬下手,除掉那小狐狸精子:死了,看她怎麼迷吧!什麼讖言,如果是真的,也拚了算了。她母儀天下,吉兆在身,必要時挺身硬拚,料想壓得住小小讖言!
唐慎儀聽話下手。女人,沒什麼其他手段,也就給下毒一條路,拌在飯菜裏的。如煙到底是南小郡子相中的人,有點兒眼力見識,飯菜一端到眼前就察覺了殺機,一下子願意招供了,憑她們說什麼,先認低伏軟,好討一條命在,就給她們按了指印,承認是賢平嬪身邊的人叫她給太子施熱毒的。
王妃拿了這張供紙,很好,可以去整賢平嬪了,把她整成一條鹹魚、整成一隻破罐子,讓她嬪!至於如煙,還是要毒死。孫王妃堅持:不要留她。死無對證,才好拿這張紙去陷害四妹呢!一來滅了舌頭、二來絕了兒子念想、三來把她的死也嫁禍給賢平,這才叫一箭三雕。
說也怪。毒也投了、飯也吃了、看樣子也死了,把她拖到停屍房,正準備運出去丟呢,李巍脫開王妃的軟禁,親自出來找如煙了。而屍房裏,多少人作證已經冰冷僵直的那具小小身體,忽的神氣活現坐起來,用手上鐐銬擊打鐵窗,把李巍引到麵前。
李巍二話不說,用自己披風裹起如煙,叫傳醫生、叫備車馬,星夜兼程去找父王。
他要父王替他作主麼?作什麼主?他有沒有一丁點兒猜到是他自己的母親下的毒手?他為什麼不來問一問母親?
孫王妃顫抖著、震怒了,震怒裏還有著畏懼。這隻小妖孽的道行,比她想象的高明!裝死逃生?還是有什麼鬼怪庇佑?什麼虞太嬪、林昭容,都被擠到後頭去了。王妃當然更顧不上關心國家大事。
她不關心,桑家關心。現兒今中原的前朝餘孽明洛一族起義,中原當今皇帝向閩郡要糧要兵。南小郡子不失時機的擴大了煙田種植規模,並悄悄組建了自己的正規兵。混水才好摸魚哪!
而王陽還在獵場享受人生,親射虎,看吾王。
愁壞了一個唐慎儀。她是給王妃當槍使了,彼時彼景她不得不給王妃當槍使,完了一槍沒撂倒敵人,敵人依偎在太子爺懷裏了!叫她咋辦?
王妃不可能真跟兒子翻臉。心上人兒被動了,兒子又不可能不鬧意見。那麼,為了跟兒子開脫,王妃準要讓別人頂責任的。
把槍往地上一扔,說這它走了火、說它根本是一把無主的槍,還不容易麼?唐慎儀覺得自己大勢已去。雖然孫王妃及時派人給唐慎儀帶信,說什麼“乖孩子你別急,我是看你長大的,能不疼你嗎?”唐慎儀仍不能釋懷。
南小郡主還是王妃看著大的呢!一邊看著,一邊就看著死了。那場“意外”是怎麼回事,官場的人多半心裏有個譜,就算吃不準調門,總嗅到氣味就是了。
唐慎儀要是不幸被王妃“看著疼死”了,也就剩那麼點氣味,像排泄不當的一個屁,打開門吹吹就沒有的。
她得給自己找條活路。
南郡王府就在此刻適時的伸出了援手。謀反什麼的,絕對沒有。隻不過南郡王陟向她保證,要是官場上、宮廷裏,大家互相幫忙,那日子會好過許多。
唐慎儀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