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著肚子是不能侍寢的呀，我聽老人說，勉強做了，對胎兒不好的！要是賢惠女人，這時候主動從丈夫身邊避開才是，可您看賢平嬪娘娘，還霸著王。這會兒王寵她，回頭瞧她腰粗得不像話了、肚皮上斑斑點點什麼都出來了、說不定臉上都長斑呢——這都是懷著孩子會有的——哪個男人樂意看？王準要找其他娘娘排遣排遣，賢平嬪娘娘若是不樂意，那也太不體貼了，王能不生氣嗎？”白芷分析得頭頭是道，“就算生產前都讓她霸著王好了，生完了，肚子那層皮像用舊的口袋一樣耷拉著，王看了不嚇死？年紀再輕、本錢再好，總要一年才能將就著複原呢！聰明媳婦這一年倒是不見丈夫的好，等複原了再給人家看。不然難看樣子印在人家心裏，遲早出事。賢平嬪娘娘這當口兒不粘著王倒罷了，竟粘著王，可見她以後是要吃虧的！”
林暖唇角染上了一層微微地笑：“你倒懂得。”
“那是！”白芷很得意。她結合偷回來的情報想了好一會兒，才得出這麼個分析，越品味越覺得鞭辟入裏、高屋建瓴，縱然朔華親臨都不一定能蓋過她的。她把此計獻到林暖麵前，想來一定能得到重視。
林暖淡淡道：“隻是粗俗了些。這種話，我不愛聽。”
白芷頓時僵住。
林暖輕抬手腕，白芷當她要坐起來，忙攙住，她卻柔和的拂了拂白芷的頭發：“以後把那市井口吻都改過。”
白芷道：“是！”
“好孩子。”林暖歎著氣，命令道，“把我肩這兒再捏捏，靠近脖子些兒……嗯，這裏老是犯酸呢。”
白芷又應了一聲“是”，這次聲音更加激動。依言為林暖推拿，手指有點抖，她想：“娘娘到底重視我的智慧了！娘娘疼我！”
林暖重新閉上眼睛。
從小，林暖就知道自己沒有虞珂那麼厲害，但是連白芷這種丫頭都對付不住麼？開玩笑！那就不用進宮了。
白芷講的這點兒破道理，林暖跟朔華之間，早就討論得清清楚楚。孫季薇靠這副小妹妹的破德性兒，是專寵不了幾時的，問題在於她還沒有失寵的時候林、虞二人怎樣保存自己的實力、又怎樣利用她傷害桑家的敵人，必要時是幫她快點失寵、還是助她再得寵一段時間？皇宮和朝廷的勢力將怎樣此消彼長？後麵的問題一個比一個複雜，豈是白芷能窺一二的！
林暖閉著眼睛，耐心等朔華回來。
朔華擺了一盒普通糕點，已經吃得小笑鼓著腮幫子滿地掉渣，並且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早上，小笑沒覺得今兒是什麼特殊日子，照老樣子收衣漿洗，一邊忍不住唱歌。從小，她跟著榮薩放開嗓子唱山歌，這習慣從不肯改、也沒想過要改，但宮裏是不容她的，有個老嬤嬤就出聲訓斥她。
她側前方，常青樹投下一片綠蔭，濃似海浪，裹出沒邊兒的清冷，有人打開門。
手似蘭花，靜得像地老天荒樣子，身量不高，還是個孩子呢，容顏清得似一塊冰，凝結了千萬年了，把什麼雲海變幻都看過，依然瑩潔徹骨。
門後那張孩子的臉，對著戚小笑，盈盈一笑。
一笑似融化了月光，妖精踏著雪塵翻飛。
“她真的漂亮。”戚小笑坐在朔華麵前，回憶起來都心有餘悸，“我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女孩子。”
“是嗎？”朔華很有興趣。南小郡子和江雁齋一直說如煙是漂亮的，即使站在京師最頂尖的青樓裏最頂尖的姑娘旁邊，她都醒目。但是漂亮得足以驚嚇到戚小笑？那是怎樣的容顏！“她眉毛什麼樣的？眼睛什麼樣？鼻子嘴什麼樣？”
“眉毛……就是眉毛。眼睛……就是眼睛。”小笑形容得很吃力，“分開來想也沒什麼特別的……反正就是漂亮。”
靠語言形容一個醜人如何醜，或者可以辦到，要形容出一個美人長什麼樣，則確實有難度，朔華放棄了。反正遲早有機會見到如煙的，如果她確實是命定的星宿。朔華換個方向：“她跟你說了些什麼？”
“問我是哪裏人、進宮多少年了什麼的。好笑，她是我什麼人啊！為什麼要問我？姐姐你不是說在宮裏不要跟人說真話嗎？我就跟她瞎扯一通，走了。”小笑扮個鬼臉。
是這樣嗎？如煙這個小妖精……見著小笑相貌，也覺不凡，所以打探一下她的底子？朔華微笑：“小笑，你在宮裏過得很辛苦吧？”
“當然啊！要幹那麼多活，逃又逃不掉。”小笑滿口糕點扮個鬼臉。
“你怪姐姐沒好好照顧你嗎？”朔華安靜的給她再傾下一杯花茶。
“不會啊。”這杯花茶香甜得更誘人，小笑灌下大半杯，喘口氣，“開始有點生氣，後來想通了，姐姐是為了保護我！”
咦，朔華自己都沒想通，她怎麼忽然想通的？朔華駭笑。
“榮薩真聰明，”小笑解釋道，“他說如果你關照我，那些娘娘們全都要知道我了，然後說不定王都要見我了，那我就出不了宮了。我怎麼可以不出宮呢？所以姐姐你是在保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