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她能往好處想……榮薩?!
朔華把皺起來的椅袱撫平:“你說榮薩?”
“嗯哪……”小笑雙頰立添兩抹羞紅。
“我以為你們很久沒見了?”朔華追問。
“也沒很久啦……進宮前吵了一架……我進宮後,他追到京城來,我們又和好了……有時遞個信、見個麵什麼的,你知道……”
朔華知道,侍兒管理沒有正經宮女嚴格,使幾個錢、由老婆子幫忙,可以和宮外人通信息,有時在監督之下甚至能見一麵。
朔華唇角用力往上揚起:“難得他懂事、對你又好。”
“是啊是啊!”小笑開心的跟著誇獎,“以前我還老生他的氣呢,這會兒我才知道他對我最好。他說我不管呆多久,他都等我。其實我不會呆很久的,對吧?侍兒嘛!我再老一點點就可以遣送出宮了。”
“是啊,”朔華唇角揚得更高,“你想不想早點出宮?”
“想啊想啊!”小笑用力點頭,“姐姐你有什麼辦法?”
“我也是才想到的。”朔華推心置腹對她道,“現而今左宮忙著、王忙著、王妃娘娘當然也忙著,你想必也聽說了?我打你一頓,說你犯了錯,叫人把你趕出去,上頭的人懶得過問,你的主事想必會賣我這個麵子。你豈不就出去了?”
小笑張大嘴,驚喜的透出口氣:“好主意!——不過姐姐,你不要打得我太疼。”
朔華搖頭:“傻孩子,總要稍微打得你臉上有點印子,人家看了才像。站好了,我掌握分寸,別一歪,真打壞了……對了,你是怎麼跟榮薩好起來的?”
“小時候我餓,看他給你吃的,我說我也要,他就給了,後來一直肯對我好,我就跟他好了啊。”小笑眼神如七歲一樣天真。
朔華柔聲道:“是這樣。”“啪”的一個大耳刮子就上去了。小笑出其不意,被打得跌倒在地。朔華追打,順腳勾翻紅木椅子,它砸在小笑手上,朔華追補兩腳,高聲罵道:“什麼東西!招待你吃點心,眼錯看不見能多會兒,你敢偷司苑呈的蓮花露!這是要給娘娘的啊!是給你隨便偷嘴的麼?”
外頭小宮女小太監全給驚動了,趕到門邊,垂手立著,進又不敢進、勸又不敢勸。
朔華繼續罵,這次帶了傷心與丟臉:“從沒有人敢在我房裏偷東西,還是給娘娘的,還是我自己同母的妹妹!唉,不是一份精血生下來的,就是經了同一個肚皮也揉不到一起去!你滾吧。”
小笑哀哀痛哭,站都站不起來,別說滾。
小宮女小太監都屏氣凝聲。朔華從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他們不敢勸。
白芷循聲而來。
瞄了一眼情形,先不進門,扯了最邊上一個小宮女,悄聲問什麼事,問清楚了,掛著笑臉鬥膽進去,攙了朔華坐下來,輕輕捶著肩道:“怎值得姑姑動肝火呢?這侍兒,是發落回民扉罷?”
朔華板著臉:“同瑤司簿說,把她攆出去!”
“是。”白芷使個眼色,小太監把小笑攙出去了。白芷再使個眼色,小宮女把朔華的水粉胭脂梳頭家夥捧來,白芷靈巧給朔華補妝、整理發髻,“要不是姑姑說,我再猜不著她是您妹妹。您這樣溫和明慧,她怎麼半分兒也沒學著呢?姑姑不氣不氣,倘若氣壞了,管她跟您有沒有血緣關係,我們都要急著幫姑姑報仇去的。”
諂媚得如此貼心。
朔華眉邊貼的是當今流行的琴式花靨,頭發梳的是個高髻,為了打小笑,花靨落了一枚,高髻也略有些斜了。白芷揀出合適的花片,嗬膠在額角補上,倒還容易,這高髻若要拆下來重打,可就麻煩。林暖那邊還等著朔華回話呢!白芷靈機一動,將鯉魚燒藍金流蘇步搖也插得斜一些,又把髻頭擰成兩股,以藍寶鈿頂簪固定,頓時成了挺別致的倚仙髻,依然符合朔華一向的素淨雅致,卻又添些靈秀韻味。朔華看了都不由得讚歎:“你這孩子,手真巧。”
白芷抿嘴笑,攙朔華去見林暖,一路上已經把她告訴林暖的那些消息跟朔華說了一遍,倒未出朔華意料。朔華笑道:“你又長進了。想來對這亂局,你有你的看法罷?怎麼看的?”
白芷這次倒不便和盤托出了,支吾了兩句,大意不差,但遠不是林暖麵前又伶俐又潑辣又有自信的模樣,裝得特含糊和沒底氣。朔華“咦”了一聲:“不錯呀!看得很通透。”
“是嗎?”白芷高興了,“多謝姑姑誇獎!比起姑姑來還很不如呢。”
“我有什麼了不起?”朔華腳步已經快進林暖的房門了,卻停住,悄悄兒對白芷道,“我們娘娘,不管別人怎樣,她反正不去害人的,總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又道是‘靜水才流深’,可是萬一人家對她不客氣,又怎麼好呢?王妃和賢平嬪那兒,我總瞅著害怕。你再去留點兒心,怕莫不要……”剩下幾個字完全是咬著白芷耳朵眼兒說出來的。
白芷嚇一跳:“會這樣?”
“我也是猜啊。”朔華輕按她的肩,“隻有叫你去看著最合適了,有一點風吹草動都要跟我們說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