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認為這是自己心情好、脾氣好、性子慈善的結果，他打死不會承認是如煙給他施加了影響。救關家，隻是為救王家，一旦關家要為螞蟻抵命、衣帶要跟草芥爭吵，那麼再上一步就該蹬上王家的臉麵了——哎呀，刑不上大夫，這是有道理的啊！大夫們如果不能享有特權，總有一天庶民們會想，憑什麼王家就要享有特權？
王陽相信這是他自己的絕妙主意。螞蟻為他腦袋搭上了橋，而他飛速的直奔結論，忘記了牽線的小螞蟻了。對於王陽這種人，忘恩負義早就成了習慣。
可是有的人不能忘。
“煙淑媛？”關絮吃驚的向老奶奶確認，實在沒法對這個消息太高興。
“是啊。”老奶奶摩挲著杖上的龍頭，同孫女一個表情。如果王妃出手，那才合適呢！雖說孫子出大獄就好，沒什麼合適和不合適的方法……可是，煙淑媛？
前兩天宮裏就有人秘密的送了個信，叫老奶奶迅速搞定那個戲子，以便王陽鬆口時，可以盡快頂上。寫信的人反複強調，自己橫下一條心救關家忠烈之門、去跟王說項，已經把自己同關家綁在一起了。關家如果此刻向王去告密，說她勾結外官，她立刻就是死罪。
是的，她說，她是一位“出自草莽，飄如輕塵，驟得禦宇青眼，足下實履薄冰”的女人。她是煙淑媛。
送信的看著老奶奶把信念了三遍。吞入腹中。其實吞入腹中也沒什麼用，如果她鐵了心要告密的話，可老奶奶怎能把孫子的性命置之不顧，來做這損人不利己的告發！
老奶奶不認識送信的。送信的是江雁齋的人。朔華把如煙的動向反饋給了江雁齋，反正他遲早要知道的。當然朔華沒敢說自己真的想投靠如煙了，像夢裏那個妻子一樣，隻說如煙拿定了這個主意，朔華一力反對會招來疑心，隻好幫忙潤色、以示忠心。
江雁齋覺得這倒不錯。林暖膽小，也有她的道理：色誘王陽、保住關家的計劃，本來就隻有八分勝算，倘若撞到那二分的失敗率，填進一個昭容、讓王陽疑心上南郡王府，反為不美。如煙本來不是桑家的人，造成王陽與李巍的裂隙後，功用已達成。之後若敗了，不足掛齒；若從王妃身邊挖過關家的心來，對桑家也有好處，何樂而不為？
請準了南小郡子，也是這個意思。江雁齋送出幾個人，隻當是朔華自己的私人關係，就呈給如煙用了。
這人也是江雁齋教導出來的得意門生，看老奶奶表情，已知道她一定全力為自己孫兒著想，不會去幹告發如煙這種忠義蠢事，於是放心回饋。
老奶奶果然著手對付戲子。她老態龍鍾、自恃身份，總不能親自幹這雞鳴狗盜的事。至於留在京中男人們，爭氣點兒的，可以上馬殺人；不爭氣點兒的，可以飲酒吹笙，獨有這遠交近攻、合縱連橫，他們都張飛穿針——不是這塊材料！女人們呢？長媳是個沒腳蟹、二媳是個大嘴巴，想來想去其實隻有關絮這個孫女妥當。但是……總不能叫一個沒出閣的大閨女去跟戲子討價還價吧？老奶奶頭發愁白了幾根。
還是關絮自己瞧出奶奶情緒不對勁，關了門、落了鎖，往奶奶膝前一跪，道：“奶奶要是還疼絮兒這個孫女，就老實說了罷！您心裏絕絕是存了樁大事！”
老奶奶雙淚滑落，撫著關絮頭發，叫聲“乖孫”，把如煙那信說了。關絮吃驚的確認了一遍，雙眉一軒道：“奇了！她與我們素不相識，怎肯替我們扛這個梁子？莫不是想結交我們為她效力麼？又或是王上利用她來試探我們會不會勾結後宮捉弄王上？又或是王妃利用她來試探我們會不會情急去抱其他娘娘大腿？”
老奶奶倒沒想到這兩層，急道：“這怎麼處？我們快些回絕了來使，以表忠心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