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沒有掏,隻是把方小草的頭抱在自己懷裏。
於是刑杖又落下來了。
“疼!”方小草尖叫。
“好的。”如煙抱緊她,語調安靜,“忍一忍,很快就會不疼了。”懷抱裏有寧諡甜蜜的氣息,杖子落了又起、起了又落,漸漸好像沒有開始時疼得銳利,痛楚隔了層霧,方小草挨杖的腿股也遠遠的隔了層霧。她的意識,跟她的圓腦袋一起,籠在甜蜜的雲霧裏,達到和平境地,肉體的其餘部分都拋棄了,這才是最終的休憩,方小草奇怪自己從前是為什麼掙紮呢?
“對不起。”她誠心誠意道歉。
“沒關係。”
“我不會再背叛你了。”
“是的,你不會了。”
方小草籲出一口氣,安心的垂下頭。執事太監又打了幾杖,住了手。任務達成,此人已經死了。
宮人們白著臉,在宮規允許的範圍內快步行走,傳播一個重大消息。說的什麼?是的方彩女死了……死了又怎麼樣?不過是根小草。是的孫王妃和賢平嬪都完蛋了……完蛋也就完蛋了,她們又不是這座宮殿裏完蛋的第一個女人。
可是沒有一個女人割開自己的手腕,讓火辣辣的血噴出來,把生命像煙花一樣噴走,血淋淋的詛咒說:“你永遠不會有後代了!”
詛咒的是王陽。
宮人們竊竊私語:“瘋了。戚充和瘋了!她被石屋裏的厲鬼附體了!”
私語很快到了王陽的耳朵……又或者沒有,隻是王陽自己像所有人一樣,被這條惡心犯忌的小蟲子鑽進心裏,一口咬中。
他鞭了戚小笑的屍。美豔的皮囊、青灰色的死亡。這身體再也流不出血來了,即使如此他也要打,打得重了,它也跳一跳,似乎會痛似的。終於他手倦了,丟下鞭子,大踏步來尋煙淑媛。
如煙蜷在柔軟的枕頭上玩火。枕頭那麼大,她蜷著就像一隻貓咪。火從她手裏流到枕上,沒有燒起來,反而滾開了,原來不是火,而是最燦爛的紅寶石。如煙遺憾的賞它們一腳:“死物!”轉過腰肢衝王陽快活的張開雙手:“你有沒有讓一個很親密的人死在你懷裏?”
死火般的寶石散落一地,她有著世上最細白玲瓏的小腳。王陽默不作聲的上前,捏住她的腳掌。
“吻我的手!”如煙不滿的命令,把手攤到他鼻子底下,“這兒沾了死的氣味,新鮮的!”
王陽不理會,隻是手上使力,從腳掌,一點一點往上捏,如煙不說話了,終於忍不住哼出聲來。王陽鬆開手,瑩白足踝上淤青的痕。觸目驚心。不過如煙是活人,受的傷也是活的,淤青會散,所以不要緊。
“你去找過戚充和。”王陽嘶啞道。
“是啊,我問她幫不幫我一起扳倒孫家倆母豬。”如煙挑釁的對王陽皺起鼻子,“她們就是母豬!下三濫的手段——戚小笑罵我也是下三濫,跟她們沒差。喂,她很蠢是不是,我是有本質區別的!你才懂呢——反正不行啦,吵僵啦,我就走啦——她割了自己手腕?厲害厲害!我真想在場看,人血煙花一定漂亮的要命,任什麼也比不上……可她流完孩子才沒多久哎,血的顏色會不會受影響?”
王陽拈一粒寶石在指間,用力的捏。他年輕時即以勇武聞名,單拳曾經砸碎獵狗的頭骨,而這寶石看上去是這麼細嫩脆弱呢,又這麼小,偏偏就捏不碎。怎樣都不為所動,眸光閃閃似乎在嘲笑他。他突兀道:“我老了吧?”
“我見到你就是這個樣子,”如煙友好的眨眨眼睛,“當然比我老。”
“老到你這樣的孩子都可以笑話我了?”
如煙笑得在枕頭上滾來滾去,像隻咬著自己尾巴玩的小獸:“你這麼想?哎呀那你真老了。”
王陽也笑,這次笑得咬上了牙:“我可以殺了你。”
“好啊。”如煙把額頭伸到他麵前,“就照這傷疤裏,把寶石嵌進去。你力氣很大的嘛,把它按進我腦殼裏麵肯定沒問題,哇紅的白的會不會都迸出來?我的血,是活的,比寶石漂亮哦!你千萬要珍惜點看。”
她的額頭,初見他時為了拒絕他而碰傷的疤,那疤是床邊裝飾的貝殼造成的,於是形態如波浪,如煙用金粉描了它,如夕陽下波濤閃閃,縱然天國仙女捧出來的華美額飾也不過如此。寶石嵌進去,想必是相當有看頭的。王陽道:“別誘惑我。”
“不誘惑過,怎麼知道底線在哪裏呢?”如煙沉思著,把秀麗的頭偏了偏,“不過你真不擔心我變成鬼之後叫你再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