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 嘶馬出門白夜長(2)(1 / 3)

等而下之甚矣!

榮薩還叉著手、別著臉不敢看她、扭捏地等她回答。朔華笑笑:“是我走錯門了。”欠身離去。

眼淚掉下來,砸在她的手帕裏。這帕子是宮裏做的,每一針都仔細、每一線都考究,以前她一直嫌宮裏沉悶死板,連手工都似牢籠,現在她拿帕子捂住臉,像要用它來保護她。

不值。戚小笑死得真不值。為了這麼個男人,被她姐姐嫉妒得收拾至死!這樣的事隻有在宮裏發生才合理。宮裏怎樣的蕙質蘭心、綺容玉貌,為了怎樣的小事就虛擲了,都是合理的。朔華覺得自己已經跟宮殿融為一體,它的冷漠與黑暗已經長進她的血肉裏,如果她敢離開它,奔進陽光裏,她血裏的毒立刻能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這時候江雁齋來,應著她的信兒,依然著一領青衫,青得似淚水洗過的天空。

“你這時候不該來見我的!”他劈頭就是這樣一句話,甚至失態的抓住她的手腕,好把她拉得近一點,讓他仔細端詳她因為剛哭過、而有一點點紅的眼睛,“你怎麼樣。”

“還好,”朔華責備的抬眼看他,“我當然是因為有要緊事,才不得不見你的!”

“……是。”江雁齋內疚的把目光錯到一邊。

他關心她。他不想她在這時候冒險,才責備她出宮與他接頭,他暫時沒有考慮到桑家需要他冒險。朔華全身熱乎乎的。他到底視她重於桑家。

“我殺了太嬪。”她道。

“我知道,”他慢慢對朔華道,“所以你現在不該出來,他們一定懷疑上你了。”

王陽已經表現得盡可能昏庸愚蠢、朔華則表現得盡可能妙計迭出,於是虞太嬪死亡事件在官麵上抹過了,而如江雁齋所說,王陽隻要還保留一點最基本的智商,就不可能不疑上朔華。

“我必須出來,”朔華隻好裝著焦急的樣子,飛快道,“正好淑媛差遣我出宮,聯絡她從前的姐妹,說不定想讓宛老板幫忙她媚惑王上——這且都不管,反正是給我們的機會!”

她蘸著水,飛快的在地上畫,邊畫邊講解,是王軍最新的布置與動向。

這確實不是可以信托給誰傳遞的消息,非得虞朔華當麵對江雁齋連說帶比,才分剖得清楚。

“你是哪裏探知這些?”江雁齋很震驚。

“煙淑媛有野心……”朔華的眼神把剩下沒有說的也說了。女人亂國,總要從幹政開始,如煙合格的扮演著禍國妖姬角色。

插手文官事務、又不如插手軍政,不管哪邊上台,自己手裏培植嫡係軍人總是好的。有總比沒有好。

“她籠絡了關家?”江雁齋問。

“自然關家是頭一份……還有一些新興起來的毛兒頭們,”朔華搖搖頭,“亂世出軍人。”

南小郡子一手掀起亂世,而今已然遍地煙塵。

“你是怎樣看的呢?”江雁齋問。問得突兀。朔華“哎?”了一聲。

“是亂世,還是小主子最終會取勝,開創太平盛世?”江雁齋補充得更清楚一些。朔華會預言,她是巫。他們一直沒有請她占卜,其實是有些畏懼命運的意思,寧盡人事,不問天命。而今戰事陷入膠著,北郡王回兵很快可以投入中盤戰鬥,南小郡子臉上也終於有了矛盾的影子,好幾次差點下令叫朔華問問,末了又止住。

箭已叩弦,死則死矣,還有什麼可問?

江雁齋到底沒那份定力。巫女已經站在眼前,他抵抗不住誘惑。

他熱切的注視朔華,像是想在她身子裏挖出什麼。他們都是這樣,她想,要麼忽視她,要麼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他身上騰起了緊張的輕紫色。紫色並不襯他。而且,紫色很容易變成黑色,這真是遺憾的事。

“我看不到大局,”朔華最終道,“大局是總有人開心順遂、有人呻吟赴死,我不曉得什麼叫太平盛世。但先生你……最近要小心。”

江雁齋希望她多說一點。怎樣小心、小心到什麼程度、不小心的話會怎麼樣、他個人的前程、南小郡子的命運都是怎樣?朔華卻又把話題岔開了:“我跟您回去。”

“嗯?”江雁齋覺得現在是朔華掌握了他的生死、也掌握了棋局的主動權,叫他頗有跟不上趟兒的感覺。

“您看到了他們的計劃,有大漏洞是吧?我們可以發兵奇襲對吧?”朔華提示。

是倒是的……

“可我如果是奸細,桑家不是慘敗了嗎?”

當然是的。

“所以我一定要作為人質跟您回去,小主子才會放心吧!”朔華拉住江雁齋的袖子,用動作表示“請你不要客氣,我很願意讓人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