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嘶馬出門白夜長(3)(2 / 3)

或許不夠聰明、或者不夠果敢、或者不敢仁義、或者不夠明達,但是天之所鍾,他要坐在王位上。他是龍。

桑家古老的預言,應在此刻。他是南郡王府少夫人新生的嬰兒。遍地流血,屍骨成山,他成龍。

如果桑家早知道預言是這樣應驗,還會造反嗎?如果他們沒有造反,李謹還有機會成龍嗎?誰知道!所謂命運,命運不過是一場大玩笑。

朔華並沒有為龍氣抬一抬眉毛。她已經餓得奄奄一息,隻待息勞歸塵土了。

“你絕食?”立功歸來的如煙蹲在她麵前,問。

桑家勢力已經蕩然無存,洛月殺了林暖,免其受辱,自己也刎頸而亡。朔華仿佛該為她們一切人的死亡而負責。或者不說負責好了,她這樣莫名的人生,也沒有什麼活下去的理由。

如煙點頭道:“那你死好了,我幫你。”

她把朔華關入死屋,朔華知道的,機關開動,牆壁合攏,關在裏麵的人就慢慢擠死了。

其實很不必為朔華動用機關,朔華想,反正都是死。

如煙卻珍而重之的警告她:“從裏麵可以開門。可是我把門一關,開門的把柄就護在針叢裏,你的手伸不過去的哦!所以你還不想死的話,最好現在告訴我。”

朔華沒有回答,如煙便闔上了門。門關上那一記“咯嗒”,啟動了殺人機關,牆壁緩慢而堅定的向朔華推了過來。

朔華冷眼看著。

反正沒有人愛她,利用、欣賞,結末了也隻不過是利用。冷酷的世界,真愛或許是有,金雨一般撒在她周圍,不沾她一星半點。

牆壁推得更近了。

該報的仇也報了,得罪過或沒得罪過她的人,為她而死,她這輩子已經夠本了。

房間消失了一小半。

人生啊,就是走啊走的,走過去的就消失在牆壁後麵。剩下還有多少呢?一把火就燒掉了。

二分之一。

真的沒意義。意義這種東西……喂,牆壁到底還要走多久?慢慢騰騰,讓人心急。

三分之二。

或者說三分之一,還剩下的部分。它走得太快了,當然,比絕食是要快一點的。但是絕食比較含蓄……算了,反正大部分人也無法選擇自己的死法。

一尺,離她。

還是沒有人來愛她。這個世界對她關閉。她真的做過很多努力,真的真的,善抑或惡,還是沒有人來愛她。

八寸。

沒有人。

七寸。

死掉的人不會原諒她的。

六寸半。

就是因為心灰意懶才求死的。就是因為怕被不原諒,所以幹脆死掉的。朔華腦海裏有個聲音在狂叫。因為不吃不喝沒有力氣而枯竭的聲音,臨死前終於又激發出來了:“可是我呢?!”

那些高貴的、講道理的、富於自製力的部分,屬於朔華。這個小小的聲音也屬於她。它不想死,不管什麼道理抑或高貴的情操,也不想死。於是它刹那間擊敗了所有高高在上的理念。

朔華伸手進針叢,再鋒利也伸進去,她感覺不到疼。不,哪怕這個世界沒有人愛她也好、沒有人原諒她,哪怕做什麼事都沒有意義也好,她願意再聽一次窗前的雨聲、再看一次枝頭的紅楓,感受風吹起衣襟、甚至感受針尖紮進手指的疼痛。

這些都能讓她感覺到她還活著,這就夠了。活著本身就是意義。她還活著,不需要別人的感受來證明。

五寸,門打開,她逃出去。她甚至沒有堅持呆到三寸。

天高雲淡,空氣出奇的清爽。如煙開開心心撫摸著宮人捧過來的一塊大牌子,一點也不詫異朔華會出來:“她們說,我們住的地方,原來叫另一個名字,我覺著好,叫換回舊名,你看呢?”

牌子上如沉睡初醒般兩個行草的大字:淡月。

朔華膝蓋跪在地上,兩手鮮血淋濕了秋草與泥土。差一點就再也看不見了,差一點,一場大笑話,命運中誰都是個笑話。

如煙等了會兒,又問:“如何。”

“……很美。”朔華終於回答。

聲音寧靜如夕陽已沒,月濤初平。

“我很高興。”如煙滿足地把手伸到她麵前。

補記一

閩郡李陽登基二十一年這場叛亂,靠了煙淑媛與李逝簽訂的盟約,平叛後株連未廣,但“未廣”到什麼程度呢?王陽很躊躇。譬如,禮部尚書葉締,是宋家的女婿,算不算核心人物,要不要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