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身後傳來女人淒涼的哭聲(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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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站在胡冰心麵前,十分高大,像胡冰心記憶中曠野上那些高大的樹。父親身上沒有茂密的枝葉,他已經是一棵幹枯的樹,他血管裏曾經鮮活地流動的血液或許早已凝結成土。父親說要帶她去一個地方,一個陌生的、她記憶中沒有出現過的地方。父親的聲音堅冰般生硬,似乎從來沒有柔軟過。胡冰心在父親麵前顯得無比怯弱,像一根無力的草。胡冰心保持著一貫對父親的敬畏,小心翼翼地問父親,能不能帶上妹妹楊子楠,或者自己的丈夫常代遠。父親搖了搖頭,嚴肅地說,不能!胡冰心沒有選擇,輕飄飄地跟在父親的後麵,感覺自己和父親一樣在黑暗中穿行,耳邊掠過涼颼颼的烈風。父親把胡冰心帶到了一個地方,那是一片充滿血光的青草地,她看不清四周的風景,除了這片青草地有血色的光亮,四周一片黑暗,她不清楚那黑暗中隱藏著什麼。血光彌漫的草地上寂靜得可怕,她和父親無言地站在那裏,等待著什麼。不一會兒工夫,草地上出現了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她無聲地在草地上掙紮,她的身上也一片血光。胡冰心真切地看到婦人額頭上淌著血紅的汗珠,她的五官扭曲著,嘴巴張得很大,好像在喊叫。胡冰心聽不到孕婦的喊叫,她看到孕婦的雙手死死地抓住草地,十指深深地摳進泥土裏……胡冰心看著孕婦生下了兩個女嬰後大出血死去,她覺得自己被凝固的空氣壓迫得要窒息,當她企圖抓住父親的手時,發現高大的父親已經消失,令她透不過氣來的血光也漸漸地陷入死一般的黑暗之中……

胡冰心醒過來時,發現自己渾身的冷汗濕透了睡衣。

身邊的常代遠發出輕輕的鼾聲。此時,她多麼希望常代遠醒來,把她擁在懷裏,和她說一些溫暖的話。胡冰心輕輕地起了床,來到了盥洗室,關上門,脫掉被汗水濕透的睡衣,衝了個熱水澡。她用有股香草味的浴巾擦幹身子後,站在了梳妝鏡前。梳妝鏡裏的胡冰心還是那麼漂亮,彎彎的眉毛顯出她的俏媚。

胡冰心歎了口氣,她還是顯得憔悴,以前明亮的眼睛有些黯淡,還充滿了血絲,最讓她感歎的是眼角出現的三道細微的紋路。女人的蒼老難道是從眼睛周邊的部分開始的?楊子楠就顯得比她年輕,盡管她出了那樣的事情,盡管她陷入了黑暗無知的境地,盡管她的臉色蒼白,最起碼她的眼角沒有那細微的讓女人們焦慮的紋路。

楊子楠有沒有做那個夢?她知不知道夢中那個在草地上分娩後死去的女人就是她們的母親?她們出生的日子就是母親受難的日子。胡冰心的思維頓時紛亂起來。

盥洗室的門被推開了。

胡冰心從梳妝鏡上看到了睡眼惺忪的常代遠。

常代遠說:“你半夜三更起來洗什麼澡呀!”

胡冰心說:“我又做噩夢了,驚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往常,常代遠一定會走過來,把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給她按摩著說:“冰心,放鬆點,別怕,有我呢。”今夜常代遠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哦,快回床上睡覺吧。”常代遠就回到了床上,又嘟囔了一聲:“這還讓不讓人消停呀!”

胡冰心知道常代遠對自己有意見,常代遠沒有按她的要求馬上趕去楊子楠家,後來又帶女兒常婷婷去見楊子楠,胡冰心和他發了火。她說過,在楊子楠沒有恢複正常之前,千萬不要帶常婷婷去看楊子楠,可他就是不聽。胡冰心根本就不想朝常代遠發火,可她就這脾氣,沒有辦法按捺住自己的性子。此時,胡冰心擔心的不是常代遠的態度,而是楊子楠的健康。常代遠是個老實人,他生完氣後就好了,他不會記恨胡冰心,楊子楠要是好不了,那是她一輩子的痛苦。況且,楊子楠的問題有太多太多謎團沒有解開,胡冰心擔心著楊子楠還會不會碰到什麼危險!

17

張小龍隻要和宋文嫻在一起,心裏就會忐忑不安,也許初戀的男孩子都會有這種感覺。張小龍問過自己的同學袁明,袁明說他和自己的女朋友單獨在一起時也會這樣。袁明問他是不是戀愛了,張小龍矢口否認。張小龍沒敢把和宋文嫻的事情告訴袁明,盡管袁明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宋文嫻不答應公開他們的戀愛關係。

在西岸酒吧裏,透過寬大的落地玻璃窗,可以看到夜色中赤板河倒映著城市燈火的瀲灩流水。忐忑不安的張小龍和宋文嫻親昵地並排坐在靠窗的一個卡座上。昏暗的燈光中,西岸酒吧顯得安靜,不像其他酒吧那麼喧鬧,酒吧裏播放著柔和的曲子,增添了幾分浪漫的氣氛。他們麵前的桌子上放著兩瓶啤酒,還有一碟開心果。

張小龍的右手和宋文嫻的左手緊握在一起,不停地說著悄悄話。

宋文嫻說:“小龍,其實你這個人挺小氣的。”

張小龍說:“不會吧,我覺得我很大方的呀!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呢?”

宋文嫻笑笑:“我說給你聽吧,比如你送我的那束玫瑰花才十一朵,我以為你最少會送我九十九朵呢。還有呀,你給我買的蛋糕那麼小一點點,看上去十分小氣……”

張小龍覺得自己的臉在發燙:“文嫻,我是考慮過買九十九朵放魂送給你,可是——蛋糕嘛我想就我們倆,吃不了那麼多,就買了小號的……你別說我小氣,比起袁明來,我要大方多了呢!他女朋友過生日,才買了一朵玫瑰花送給她而我無論如何也買了十一朵呀!”

宋文嫻說:“你就是小氣嘛,你不要老是和比你小氣的人比,根本就沒有可比性的嘛。”

張小龍心想,自己從母親那裏拿來的500元錢已經花光了,要不是從袁明那裏借了300元錢,他今晚不知如何度過。袁明盡管經常借錢給他,卻總是在他麵前擺出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還時不時用尖酸刻薄的話語挖苦他,使他很是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