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裏還是傳來嘈雜的聲音,沒有人回答他。
張小龍又說:“袁明,我是張小龍呀,你說話呀——”
對方把手機掛斷了,張小龍聽到了一陣忙音。他又撥了一次袁明的手機號碼,袁明的手機已經關機了。張小龍大口地呼吸著,袁明為什麼不接自己的電話?難道自己是瘟疫?他深愛的女人宋文嫻的手機停機,他認為和自己最要好的同學袁明又不接電話,張小龍陷入了絕望的境地。他想,是不是全學校都知道了他搶劫殺人的事情?
張小龍流下了滾燙的熱淚,毀了,一切都毀了!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果?張小龍瘋狂地抓住自己的頭發,使勁地撕扯著,抓下了一大把頭發,也沒有感覺到疼痛。
疼痛在他的內心深處!
張小龍隱隱約約地聽到了有人呼喊的聲音。
聲音仿佛十分遙遠,他分不清聲音來自哪個方向,卻可以分辨出那是一個男人蒼涼的呼喊……刮起了冷風,呼喊聲在風中飄蕩,而且越來越清晰,張小龍悚然,他發現是父親張北風的呼喊聲。他怎麼會來到這片荒涼的爛尾樓區?父親自從中風留下後遺症後,行動就不便了,很少出門,他怎麼會在這個夜晚出來呢?
不可能!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張小龍心裏說。張小龍根本就不知道父親死了,他要是知道父親死了,此時他會怎麼想呢?
張小龍又仔細辨認了一下那漸漸清晰起來的呼喊聲,沒錯,就是父親張北風的聲音。
“兒子,歸來!兒子,歸來——”
“兒子,歸來!兒子,歸來——”
……
這就是父親在這個深夜裏蒼涼而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喊聲,張小龍的呼吸急促起來,在黑暗中睜大眼睛,企圖看清這個混沌的世界和父親模糊的臉……
常代遠十分疲憊,女兒好不容易睡著了,他把大燈關了,床頭櫃上的台燈開著,調到最低的亮度,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出了女兒的房門。來到客廳裏,常代遠伸了個懶腰,歎了口氣:“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到頭呀!”
胡冰心還沒有回家,看來今天晚上又不一定回來了,現在他隻要問她為什麼不回家,或者為什麼那麼晚才回家,胡冰心就會莫名其妙地朝他發火,胡冰心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這讓常代遠十分頭痛!有時,他竟然會產生帶著女兒離開胡冰心的念頭!這個念頭讓他很吃驚,也很無奈。常代遠需要的是正常的生活,這些日子來,他煩透了!
花店被搶;女兒變得神經兮兮的,老是做噩夢;老婆成天不著家……這一切都是在楊子楠出事後發生的,常代遠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變得更糟。
他希望楊子楠的病趕緊地好起來,這樣或者會對他的生活有所好轉,楊子楠已經改變了他們一家平靜幸福的生活,現在這樣的生活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否則,他會崩潰。
下午,就楊子楠的情況,常代遠打電話問過李天珍大夫,李天珍說,比較剛剛開始的時候,楊子楠的病情有了突破性的進展,那個晚上,陳姨貿然離開後,楊子楠獨自地走向她出事的地方,就是最好的證明……李天珍還告訴他,今天上午去給楊子楠做針灸治療,發現楊子楠所有的反應都不一樣了,接近正常人的反應……李天珍相信,楊子楠很快就會恢複記憶,也許就在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後天……但是,李天珍不能確定具體的時間。
常代遠從酒櫃裏拿出了一瓶打開過的紅酒,往一個高腳玻璃杯裏倒上了半杯紅酒。常代遠平常很少沾酒,今天晚上卻莫名其妙地想喝上一杯。常代遠忘記這瓶紅酒打開多久了,常代遠搖了搖杯子裏的紅酒,把杯子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味道淡了許多。常代遠一口喝掉了杯子裏的紅酒,咂吧了幾下嘴,放下杯子,關掉客廳裏的燈,進入了臥室。他希望婷婷晚上不要再做噩夢,不要驚聲尖叫,也希望自己能夠好好睡一覺,明天工作有良好的精神。
……
一個黑色的影子來到了常代遠臥室的門口,推開了門,悄無聲息地飄了進去。臥室裏響起了常代遠的呼嚕聲。黑影立在常代遠的床前,臥室裏的空氣漸漸地沉悶起來,越來越稀薄。
常代遠胸口像壓了一塊沉重的石頭,呼吸異常的困難。沉睡中,他下意識地用手撥拉了一下胸前,似乎要把那塊壓在他胸口的沉重的石頭撥拉掉,可常代遠的呼吸卻越來越困難……
常代遠聽到了女兒常婷婷聲嘶力竭的尖叫。
常代遠猛地清醒過來,感覺自己將要窒息,他想從床上爬起來,可身體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繩索捆綁住了,動彈不得,胸口被某種東西沉重地壓迫著,這是他將要窒息的根源!
常婷婷的尖叫一聲高過一聲。
常代遠的太陽穴痛得厲害,心也刀紮般痛,他知道,女兒常婷婷歇斯底裏的尖叫聲就是一把鋒利的刀子!
常代遠痛苦地掙紮著,想喊也喊不出來。
在這個時候,他想到了死,如果現在這樣死去,那麼女兒怎麼辦?常代遠大汗淋漓,渾身都濕透了,死亡的潮水奔湧而來,要將他淹沒,是那麼的讓他猝不及防。
從來沒有過的恐懼感正麵襲擊了常代遠,他聽到有人在房間的某個角落裏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