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以後,洗衣店的邱太太來到醫院,想給鼻子做整容,她一個勁地問,能墊高多少?能不能象歐洲人的鼻子那樣高?童輝耐心地告訴她,你是東方人,長了一張扁平麵孔,鼻子太高不協調,以後跟人打架的時候,被人家一拳頭打在臉上,先倒黴的肯定是這個人造鼻子。邱太太一聽就害怕了,縮了縮腦袋說,“童醫生,你就看著辦吧,反正我把鼻子交給你了!”
童輝填手術單的時候,邱太太象是無意中提到一句,“你看我皮膚曬黑了吧?我剛從馬爾代夫回來,猜猜看我在海灘上遇見了誰?你太太喔!”
童輝停下手裏的筆,抬起頭,看著邱太太,表情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我和朋友一道去馬爾代夫旅遊,我們正在海灘上散步,海灘上到處是做日光浴的人,趴在那兒象一條條衝到岸邊自殺的魚,我經過一張躺椅的時候,看見一個女的,戴著墨鏡,坐在躺椅上,我一眼就把她認出來了——是你太太!我跟她打招呼,她楞楞地對我看了半天,終於把我認出來,表情有點尷尬,嗯嗯啊啊,聽不清她嘴裏說了些什麼,後來走過來一個男的,端著兩杯雞尾酒,看來他們是一起的,男的去買飲料了。我和朋友不想打攪他們,就留下了酒店房間號碼,請她有空過來坐,然後我們就走了。”
邱太太滔滔不絕地說著。
邱太太並不知道梅小佛的死訊,她隨意地提起這件事,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提醒童輝多注意自己的老婆,可邱太太壓根兒沒想到,她的一番話把童輝驚出一身冷汗,填單的手突突地在顫抖。
“那個男的長得什麼樣?”童輝故作鎮靜地問。
“五十多歲,腦門有點禿,肚子圓滾滾的。”
後麵邱太太還說了些內容,童輝已經充耳不聞了,耳朵裏嗡嗡作響,好象被人扔進了海裏,嗆了一口又苦又鹹的海水。
隻有兩種可能,邱太太看見的要麼是鬼,要麼是人。第一種太荒唐,第二種也有點不可思議,但是童輝寧願相信後一種,梅小佛沒有死,還活著!想到這兒,童輝就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仿佛被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死而複生的妻子,比死去的妻子更可怕!
至於那個端雞尾酒的男人,童輝敢打賭,就是許德工!
沒等童輝把思路整理清楚,手機響了,他接到一個電話,對方是買房的古先生,古先生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驚慌失措:
“喂,童先生嗎?我是買你家房子的古力申,請你馬上過來一下,你們家的鏡子好象有問題!”
這件事情的由來,古先生實在有點難以啟齒,可又不得不說。昨天他和太太正在臥室裏行房事,冷不丁就看見鏡子裏站著一個女人……
“你沒有拉布簾?”童輝問他。
古先生撓了撓頭:“你是說掛在鏡子前的那道大幕布?早就拆了!我太太就喜歡那兩麵大鏡子,搬進去頭一件事就是把布簾拆了,沒想到……”
說著,他瞄了童輝一眼,似乎明白過來,“是不是因為那麵鏡子有問題,你才想賣房?”
童輝無法解釋,隻能叮囑古先生,把布簾重新裝上去,至於鏡子的問題,給他三天時間,保證拿出一個完整的答複。
三天能幹什麼?去一趟馬爾代夫?
在海灘意外地遇見熟人,他們一定會用最快速度收拾行李,離開這個巴掌大的島國,所以去也是白跑。
俗話說事不過三,沒過幾天,第四件事又象開碰頭會一樣匆匆而至。
來訪的是保險公司的業務員小周,他表情嚴肅,好象要宣布一件重大的事情。
“童先生,我考慮再三,覺得這件事還是有必要讓您知道。您太太曾在我手裏購買了金額為三百萬元的人身意外傷害險。”
童輝嚇了一跳!
“鑒於您太太在南非遭遇不測身亡,我們如數支付了這筆巨額保險金,本公司是講信譽的。”
“可我從來沒有收到這筆賠償金啊!”童輝著急地說。
小周說:“您太太指定的受益人並不是您,而是另外一個男人。”
童輝的腦子裏馬上冒出一個名字:許德工!
小周點點頭,“對,就是這個人。按理說保單的受益人都是直係親屬,如子女、配偶、父母,但是法律規定,投保人有權指定受益人。她沒有讓自己的丈夫成為受益人,雖然有點不合情理,但合法,我們無權幹涉,所以保單簽字生效了。一個月前,這個叫許德工的人拿著中國駐南非大使館和戶籍所在地派出所出具的死亡證明,順理成章地領取了這筆保險賠償金。”
末了,小周說了一句,“看來您太太跟這個男人的關係不同尋常。”
有些話,他隻能說到這種程度,免得傷了男人的自尊心,他還要向童輝推銷公司的新險種呢。
不久,童輝收到一封“死者的來信”,為最近這一係列的離奇之事給了一個圓滿的解釋。
確切地說,這是一封Email,發件人就是他的愛妻——梅小佛。
“親愛的輝:
本來想等到周年忌的時候再寄出這封信,可事情起了變化,洗衣店的邱太太一定把她在馬爾代夫遇見我的事告訴了你,所以我想還是早點揭開這個謎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