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歲月49(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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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金高老師的家在修坊村,修坊村就在樟樹鎮河的那邊。每個星期六,他們父女都要回修坊村去,每個星期天下午回學校。他們回村裏去,還要幫助家裏勞動,劉小麗和媽媽還有弟弟都是農村戶口,他們一家,隻有劉金高老師是吃商品糧的。

那是一個秋風瑟瑟的下午。河灘上的野芒地裏發出一種古怪而又淒涼的聲音。要是一個人,很多孩子不敢一個人在這裏走,就連讀初中了的劉小麗也不敢一個人穿過野芒地。所以,每個星期回去和回來,劉小麗都要和父親劉金高走在一起,或者和別的修坊村的人走在一起。

劉金高和女兒劉小麗從修坊村回樟樹鎮,他們帶著這個星期要吃的米和菜,米和菜由女兒劉小麗挑著。每走出一段路,劉金高就關切地對劉小麗說:“小麗,我來挑吧。”

劉小麗笑著說:“不重的,爹,你幹了一天活了,還是我來,不累的。就這麼一點東西,不會太重的。”

他們過了河,下了顫悠悠的小木橋,來到了河灘上的野芒地,野芒地有一條路,通向河堤,然後再通向樟樹鎮。

劉金高看著挑著擔子走在前麵的女兒,說:“以後有錢了,買一輛自行車,就不用你挑擔子,自行車可以馱好幾百斤的東西。”

劉小麗把擔子換了一個肩膀挑:“爹,你說了幾百遍了吧,自行車影子都沒有見著。”

劉金高被女兒搶白了一下,嗬嗬地笑著。是呀,說了幾百遍了,也不見自行車的影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買上自行車,什麼時候才能實現這個多年的願望,每次看到年輕的老師買新自行車,他都會想,自己年輕的時候怎麼沒有買一輛自行車呢,那時負擔不像現在重。

野芒地這條路是潮泥路,也就是鬆軟的半泥半砂路,一下雨就變成了一條泥漿路,天晴時走起來是很舒服的。

劉小麗走著走著,突然大叫一聲:“哇——”

隻見她踩進了一個陷阱裏,劉小麗摔在了地上,那米倒了一地。

那陷阱鋪得很巧妙,上麵蓋著芒草,芒草上麵蓋著一層潮泥,和路麵一樣平坦,顏色也一模一樣,劉小麗根本就沒到有人會布下一個陷阱,她踩下去了。她摔倒了。

劉金高焦急地扶起劉小麗,拍著她身上的塵土:“小麗,沒事吧?”

劉小麗的嘴巴咧著,痛苦的樣子說:“沒事。”

沒事是騙人的,不一會兒,她的腳脖子就腫了起來,她的腳脖子扭了。但她沒有說,她心痛的是,那些米全灑在泥沙裏了。在那個時期,米是多麼的珍貴呀,沒有米的饑餓的日子讓他們不寒而栗。

“不要緊的,還可以吃,回去多淘幾遍就行了。”劉金高安慰著劉小麗,他一點一點地把米抓起來,放到他的裝米的小籮筐裏。他的神態特別的莊重,他好是在幹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都怪我不小心,踩到陷阱了。”劉小麗哭喪著臉,她忍著腳上的疼痛,幫劉金高撿著米。

野芒叢中傳來幾聲笑聲。那笑聲顯得十分的詭秘。

劉金高抬頭看了看傳來詭秘笑聲的野芒,他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從野芒叢中遠去。也就是說,有一個人從野芒地裏離開,那個人就是挖陷阱害劉小麗摔倒的人。劉金高想追趕上去,可他知道自己是追不上那人的了,那笑聲也遠去了。

劉金高大聲吼:“哪個沒教養的,給我滾回來!有種的就不要走,敢做就要敢為!“”

野芒在秋風中瑟瑟作響。

白茫茫的一片。

劉金高已經找不到人的笑聲了,他知道那人已經無影無蹤了,他罵了一聲,隻好蹲下來撿米。

撿完米,劉金高挑著擔子走在後麵。他不能再讓劉小麗挑擔子了。

劉小麗一拐一拐地走在後麵。

在路過鎮街大狗家門時,劉金高老師碰到了自己的學生大狗。大狗很有禮貌地對劉金高說:“老師好。”劉金高笑了笑。“小麗,你怎麼啦?”大狗叫了一聲。劉金高這時才轉過身來,看了劉小麗一眼:“怎麼回事?”大狗的臉上蒙上了一層霜說:“劉老師,小麗的腳怎麼瘸了。”

“什麼?”劉金高放下了擔子。他竟然沒有發現自己的女兒腳受傷了,他當時問她,她說沒事的,他覺得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他蹲下來看小麗的腳脖子。

小麗的腳脖子腫得像發麵饅頭一般,油亮油亮的。劉金高心疼了:“小麗,你怎麼不早說呢?”

小麗咬著牙:“爹,不疼。”

劉金高看了看大狗:“金旺同學,你能幫老師一個忙嗎?”

大狗點了點頭,老師能讓他做事,他求之不得。

“大狗,你幫我把這擔子挑到學校好嗎?”劉金高說。

“好。”大狗毫不猶豫地挑起了擔子。

劉金高背著劉小麗,他們一行三人朝樟樹鎮中學走去。劉小麗伏在劉金高的肩上,嚶嚶地哭。劉小麗不知為什麼哭了。劉金高沒有說話,他讓劉小麗哭著,他心想,小麗你哭吧,眼淚流出來了,腳就不疼了。但是,劉金高老師自己的心裏一直隱隱作痛。

聽著劉小麗的哭聲,大狗心裏怪難受的,好像有一根針在紮著。

他安慰著劉小麗說:“小麗,你別哭。”大狗沒有更多的話可以說出來,他心裏有很多很多安慰劉小麗的話,可是就說不出來。

小麗還在嚶嚶地哭。

大狗也沒有法子,他問劉金高:“老師,小麗的腳是怎麼受傷的?”

劉金高把小麗踩到陷阱裏的事情告訴了大狗。

大狗眨了眨眼睛說:“肯定是鄭文革他們幹的!”

劉金高說:“別亂說,要有證據。”

大狗接著說:“一吃過午飯,我就看到鄭文革和二個壞小子朝河灘那邊走去了。他們有說有笑的,我還聽到他們說:‘非讓他吃吃苦頭不可。’當時我不知道他們要整治你們,我要知道的話,我就會去製止他們了。”

劉金高不說話,他隻是沉重地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