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歲月58(2 / 3)

一天,鄭文革一個人覺得百無聊賴,他獨自躲在露天舞台後麵抽煙,抽著煙,望著高遠的天,什麼也沒想,太複雜的問題想了也沒意思,幹脆不想它算了。他正在吞雲吐霧,他突然聽到有人叫他:“鄭文革。”

他吃了一驚,他本能地扔掉了那根紙煙。他以為是老師發現他在抽煙來管他了。

他回頭一看,他罵了一聲:“去他媽的,嚇我一跳,你來幹什麼。”說著,他去草叢裏找他扔掉的那根煙。那根煙還在草叢冒著煙,趙波搶過一步,他撿起那根煙,笑容滿麵畢恭畢敬地遞給鄭文革。鄭文革把煙重新吸上,他靠在那裏,兩腿伸直,閉上了雙眼。他對趙波愛理不理的,這讓趙波有些尷尬,趙波看著對自己愛理不理的鄭文革,心裏不是滋味。

趙波過了會小聲說:“文革,抽煙是什麼滋味?”

鄭文革白了他一眼說:“自己抽一根不就知道了。”

趙波臉紅了:“我不會抽。”

鄭文革心想,趙波真煩人,不會抽煙還問什麼。他睜開眼,他對趙波說:“你真想抽煙。”

其實趙波根本就不想抽煙,但他為了接近鄭文革,他違心地說:“想極了。”

鄭文革眼珠子轉了轉說:“那就來一根吧。”

趙波戰戰兢兢地接過了一根煙。

鄭文革一看有人跟他學壞,他馬上就來勁了。他掏出火柴,給趙波點著了火:“手不要發抖,抽煙很好玩的。”趙波吸了一口煙就嗆住了,他拚命咳嗽起來,咳得眼淚也流出來了。他擦了擦眼睛說:“好辣!”鄭文革笑著說:“沒事沒事,你看,這樣吸就不會嗆了。”他給趙波做了一個示範。趙波照他的說法吸了一口煙,果然沒有再咳嗽,趙波心裏忐忑不安,他學抽煙了,他的心裏異常複雜。

鄭文革看著他抽煙,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對趙波說:“哥們,以後有什麼好玩的,我一定叫上你,你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就盡管說,沒問題的。”

趙波很感激。他沒想到那麼快就接近了鄭文革。

他對鄭文革的表麵上豪爽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以至於趙波從那以後對許多人都愛拍一下別人的肩膀說:“哥們,以後有什麼好玩的,我帶你去,你有什麼要我幫忙的,盡管說,我一定幫你!”完全是鄭文革的翻版。

鄭文革對趙波並不是像他自己說的把趙波當作哥們。他覺得趙波有他可利用之處。比如,在一段時間裏,他就看上了趙波的那輛自行車。他也不直接的向趙波要自行車,他知道趙波會來找他。

他坐在露天舞台背後抽煙時,趙波就會到來。

他輕描淡寫地扔一根煙給趙波說:“來一根?”

趙波笑著說:“來一根吧。”

鄭文革遞給了趙波一根煙。趙波抽煙的樣子一點也不老到,他夾著煙的手指有些抖動。鄭文革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他十分明白趙波抽煙時內心的那種恐懼感犯罪感,他怕被老師被家長發現,鄭文革也有過那樣的時刻,他記得遊南水第一次讓他抽煙時也是這樣子的。那時鄭文傑還在樟樹鎮,他不能讓鄭文傑發現他抽煙,如果被鄭文傑發現了,那麼他就倒黴了,鄭文傑非狠狠的收拾他一頓不可。他每天回家都要涮好幾邊牙,不能讓鄭文傑聞到煙味。現在,趙波也一樣,他回家要偷偷的刷上好幾遍牙,他怕被自己當武裝部長的父親發現,他父親要是發現他抽煙,會把他的屁股用軍用皮帶抽爛。鄭文革對趙波說:“趙波,你怕你爸嗎?”趙波其實怕得要死,但跟鄭文傑在一起,他就壯著膽子說說:“不怕。”鄭文革眼珠子轉了轉說:“不怕就好。趙波,你那自行車好騎嗎?”趙波得意地說:“對了,我的自行車可好騎了。”鄭文革不說話了,他吐著煙圈,好象在思考著什麼問題。趙波心裏仿佛明白了什麼:“文革,你如果想騎我的車,就給你騎吧。”鄭文革就那樣把趙波的自行車當作自己的自行車一樣騎了。趙波有時把自行車借給別的同學騎,鄭文革就會生氣。他不會威脅說要叫鎮上的人打趙波,因為趙波的父親是武裝部長,他們還是不敢碰他的。他們也知道,有些人是不能侵犯的,但鄭文革會說:“你吸煙的事劉金高老師不知道吧。”趙波的臉色就變了。

把趙波自行車經常占為己有,是鄭文革的第一步利用趙波的步驟。他還有第二步,第三步。

第二步,鄭文革就要從趙波身上刮油水了。他知道趙波的零花錢是全班最多的了,有些人根本就沒有什麼零花錢,比如大狗那個四眼狗,鄭文革本來也不想從趙波身上刮什麼油水,但看他賤兮兮的老往自己身邊湊,他就下了這個決心。

那天下午,上完了第二節課,他把趙波拉到一邊說:“趙波,你想不想見識一下刺激的東西。”趙波來了情緒:“什麼刺激的事情?”鄭文革說:“你先不要問我,你說想不想吧。”趙波說:“肯定想啦。”“那好,我帶你去吧。”鄭文革說。他們就踏著自行車往河灘那邊駛去,鄭文革力氣大,他帶著趙波。

趙波心裏“撲通撲通”地跳著,他不知鄭文革這壞小子會把他帶到哪裏去。鄭文革把趙波帶到了河灘上的野芒地裏。趙波和鄭文革把自行車推進了野芒地裏。鄭文革尖利地吹了一聲口哨,野芒地裏也傳來一聲尖利的口哨聲。鄭文革帶著趙波,推著自行車往口哨聲的方向走去。

趙波看到了這樣一副情景,幾個小青年圍在一起,在那裏打牌,他們口裏都叼著香煙,他們的麵前放著一些5毛或者1元的散錢。原來他們是在賭博。趙波一看呆了,他對鄭文革說:“咱們走吧。”鄭文革說:“著什麼急,看一會兒嗎,又不會死人。”趙波隻好和鄭文革一起蹲下來,看他們玩。不一會兒,鄭文革替下了遊南水,鄭文革拿起莊家分給他的兩張牌,慢慢地展開,他展開一看,一張是紅桃二,一張是黑桃三,他很沒勁地扔掉了牌:“5點。”鄭文革掏出一塊錢無奈地扔給莊家,莊家是20點,通吃!

趙波坐在了鄭文革身邊,他膽戰心驚地看著鄭文革他們賭博。

鄭文革眉頭緊鎖,他又慢慢地展開了兩張黃牌,他興奮地叫了一聲:“20點,通吃!”他把一張紅桃10和一張草花10扔到地上。果然,他一下子就把三元錢收進了口袋,趙波很奇怪,鄭文革不象那三個人,把錢明明白白地放在自己的麵前,而是收進了口袋裏。接下來幾把,鄭文革都是20點,很順,每把都通吃。鄭文革回頭看了看趙波:“趙波,玩兩把。”趙波臉紅心跳地說:“不玩不玩。”遊南水在旁邊說:“玩吧,又不會死人。”趙波還是說:“不玩,不玩。”其實,他心裏十分矛盾,剛開始是害怕,看鄭文革贏錢後就覺得刺激,手癢癢的,但他又下不了決心。鄭文革說:“趙波,就玩一把,行嗎?”遊南水說:“趙波,別像個女人似的扭扭捏捏,玩一把吧!”遊南水把鄭文革推開,把趙波按在了鄭文革坐過的位置上。

趙波想:“就玩幾把吧,以後再也不玩了!”

他知道賭博不好,但此時他沒有辦法拒絕。他對鄭文革說:“鄭文革,我今天沒帶錢。”鄭文革大方地說:“沒關係,我借給你。”說著,鄭文革就掏出五元錢遞給趙波。那是5張揉得爛兮兮的1元錢鈔票。趙波接過了錢。

趙波鬥膽說:“那就玩玩吧。”說這話時,他的底氣不足。他想,他吸煙、賭博的事要是給父親知道了,他非一槍崩了自己不可。但他一轉念,鄭文革是不會告訴他父親的,鄭文革那麼講義氣,應該沒事,他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開始了賭博。

趙波第一把牌就是20點,通吃!他興奮極了,馬上就來了興趣。

一直玩到太陽落山。

奇怪的是,自從趙波上來後,他的手氣就很好,一直都是他贏,他一下贏了差不多二十多塊錢。趙波高興得合不攏嘴,連忙說要請客。他們離開那片白茫茫的野芒地,走上河堤。鄭文革騎上車,讓趙波上,趙波一上去,就聽到“撲哧”一聲,後輪胎爆了。

趙波看著鄭文革,鄭文革看著趙波,他們倆哈哈大笑起來。

鄭文革把自行車扛了起來,朝鎮子上修自行車的地方走去。

從那以後,鄭文革就經常把趙波帶到野芒地裏去玩20點了。也從那以後,趙波從沒有再贏過了,幾乎每玩必輸,越輸越想翻本,越想翻本就輸得越多。趙波已經陷入了一個泥潭,他越陷越深,差一點拔不出來了。

要不是劉金高老師,他就廢了一個人。

劉金高老師注意到了趙波的反常行為,他發現趙波上課時,要麼無精打采的,要麼就在課本上畫撲克牌,精神一點也不集中。趙波的學習成績也急劇下降,高中是關鍵的一個學齡段,以後能不能升入更高的學府學習或者要有所作為,必須紮紮實實地過這一個難關,而這個難關你是不容許放鬆的,一放鬆就再也不補不回來了,也許會造成終生的遺憾。

劉金高老是找趙波單獨談了好幾次心,趙波都沒說什麼,他還是老樣子,沒什麼進展。他也知道趙波近來老是和鄭文革在一起。鄭文革他劉金高是不會管他的了,劉金高也管不了他,隨他去了。但趙波本質是好的,他不能看著他這樣子沉淪下去。可他又拿不出更好的辦法來說服趙波。不久,趙波自己創造了一個讓劉金高點化他的機會。

鄭文革他們一夥從趙波身上刮油水覺得還不過癮。有一個晚上,鄭文革和遊南水、宋建設一起在一個街角蹲在那裏商量著什麼,鄭文革說:“對,就讓他去幹,抓住了他也沒事,他爹是武裝部長。”遊南水說:“他會不會幹呢?”宋建設說:“文革,你去嚇唬嚇唬他,他肯定願意幹的。”鄭文革說:“我去找他。”遊南水說:“今天太晚了,他也不會出來了,明天吧。”宋建設說:“那就明天吧。”鄭文革說:“宋建設,你去準備一包老鼠藥。”宋建設說:“要老鼠藥幹什麼?”鄭文革說:“明天晚上你就知道了。”他們說好了,明天晚上在茶果場外麵的小樹林子裏集合。一隻狗朝他們嗅過來,那條狗以為他們三個蹲在那裏拉屎,就走過來了。鄭文革說了聲:“打!”他們一人摸起一塊石頭,朝那條不知趣的狗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那狗被砸得哇哇亂叫,瘸著一條腿夾著尾巴倉皇逃竄,他們三個人哈哈大笑起來。聽見他們的笑聲,一個從他們麵前走過的姑娘飛奔起來。

第二天晚上,鄭文革和遊南水、宋建設他們早早到了那小樹林子裏。遠處樟樹鎮中學燈火通明,學生們都在教室裏晚自習。應該說,樟樹鎮中學的學習風氣還是不錯的,客家人有一個傳統,就是再苦也要培養孩子讀書。實在讀不出來,他們也沒有辦法。像鄭文革,你就是成天把他綁在教室裏,他也是坐不住的。

“怎麼還沒有來?”遊南水著急地說。

“對呀,這小子會不會不來呢?”宋建設咕嘟了一聲,他手上拿著一個塑料蛇皮袋,是裝尿素用的那種大塑料袋子。

“趙波不會不來吧?”遊南水說,他捅了鄭文革一下。月光下,鄭文革的眼中有種賊亮的光芒:“他敢不來!”

宋建設說:“他要是不來怎麼辦?”

鄭文革說:“他要是不來的話,我去幹!”

過了一會兒,他們聽到了自行車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