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打仗
折騰了半天,連個馬都沒有騎到,別說朱壽那個戰爭狂熱分子不甘心,就是我,也憋著那麼一股氣,我攛掇他去跟皇帝說,把那姓張的給換個官兒當,朱壽愁眉苦臉地回複我:“我問過皇帝了,皇帝說,守關是他的職責,他雖然有違聖旨,但是盡忠職守,我實在沒什麼理由把他給換掉。”
那……怎麼辦呢?難道我們的打仗大計就這樣擱淺。
“當然不是。”朱壽笑得一臉得意:“他是巡關禦史,不會老呆在居庸關,過不了幾天肯定得到別處去,到時候咱們再過去,就沒什麼人會擋我們了。”
真沒出息,堂堂一大將軍、皇親國戚,見了這麼一糟老頭,還得躲著走,我鄙視地看著他,把他那點得意給看沒了。
經過上次的事兒,我對這位仁兄的策劃能力就不太放心,所以半信半疑,不想半個月之後,機會果然來了,朱壽仍是隻帶了屈指可數的幾個人,順利破關而出,然後一路高歌猛進,直接抵達打仗的第一線,這個叫陽和的地方。
隱隱聽說朝廷又有幾個大臣氣急敗壞地追了上來,不過隻追到居庸關,因為沒有出關文書,所以被留守在居庸關的穀大用生生攔截下來——我幸災樂禍地想,也算是報了我們上次被阻的一箭之仇。
所以說樂極生悲,我這裏還沒高興完,邊關的戰報就到了:小王子集結五萬大軍,翌日即到。
朱壽興奮得手舞足蹈,邊上大同王總兵卻是愁得眉毛胡子都打了結,連連道:“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皇……將軍,微臣為國捐軀,那是職責所在,您……您還是先回京城,坐中調度吧,這兒可是個危險的地方……”
朱壽卻收了嬉笑之態,沉聲道:“身為主將,我怎麼可以臨陣脫逃呢?正是上下一心將士用命的時候,便是馬革裹屍,又有什麼遺憾的?”
他這幾句話下來,王總兵眼淚都下來了,卻是勸不回他,隻得戰戰兢兢,領命去了。
朱壽一麵翻看戰報,一麵發號施令,我雖然看得不是很明白,卻也知道,他是在調兵遣將,這時候他看起來就不再是皇宮裏那個遊手好閑的掛名將軍,也不像是關在籠子裏的鳥兒,而是破牢而出的鷹,在蒼青的天空下盤旋,目光銳利,神色堅毅。
我於是恍惚想起他常常提起的那個成祖皇帝,想起他揚威塞外的時候,大概也是這個樣子,果然是一脈相承,好戰的血液從遠祖流傳下來,長在深宮之中,養於婦人之手的皇子皇孫,也有熱血沸騰的一日。
他發了命令,又忙乎了好幾天,一刻不停,轉得像個陀螺,眼睛卻磨得發亮,深夜了還在燈下琢磨局勢,指點著地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同我說:“隻要拖上三天,在這裏,就可以收網了,可惜……”
“可惜什麼?”
“這三天,兵力還有些不足,”他神色裏微微懊惱:“到底倉促了些,要是能下一陣雨,暫緩他們的行軍就好了。”
我知道這句話是對我說的了,可是我還真不能行雨,一來這不是我鄱陽湖的地界,二來這地方看起來也不像是多雨的,貿然行雨,不知道會造成什麼後果,可是看到朱壽撓耳抓腮的樣子,又很是不忍,思來想去,也隻能說:“我出去看看。”
出了軍帳才知道這裏廝殺得正是激烈,一方是生於馬背,長於馬背的韃靼人,他們穿著皮革,梳著古古怪怪的小辮子,麵目猙獰,手裏提著刀,刀上滴著血;一方是鎧甲錚亮的士兵,也提著刀,刀上也滴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