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 5(3 / 3)

李南眼尖,拿起地上那團紙,我心裏隻有兩個字,“完了。”

李南迅速的打開,瀏覽一遍,又看了一眼我,問,“你何必借他抄呢?”又看了一眼我手上的草稿紙,有些疑惑的問,“怎麼,你還拿了兩張草稿紙?”

我轉過身看了看章龍和易大師,易大師依舊是這幅放過他的眼神,好像會懲罰他的不是李南,而是我。

我想,運氣這麼糟,事到如今,也隻好擔下來了。

我生硬地吐出一個字,“是。”

易大師好像被解救了一樣,表情從緊繃稍微放鬆了下來。而章龍還皺著眉尖不說話。輝的臉都綠了,我看到他的手青筋暴起,朝他使了個眼神,示意他不要插手。

李南冷笑一聲。頓了幾秒,說,“你們是?噢,XX二班是吧?叫什麼名字?走,跟我去拿表填。”

猥瑣男居然還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委屈地說,“啊?老師,你不會在說我吧?這紙,它不是我扔的啊,也不是他傳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在那了,您看,這……”

李南似乎恨透了這種賤人,但教書多年,也見得多了,說話很憤怒但保留氣度地說,“這位同學,難道非要等到查監控你才會承認麼?我都看見了你還狡辯?!”

音量很高,直接壓得猥瑣男一句話都不敢回。李南企圖維持秩序,“其他同學不要亂,想交的先交,不要作弊,監控是開著的,紅點在那呢沒看到麼?”

說完對我們說,“還愣著幹嘛,拿好你們的東西跟我來。”說完依舊覺得不過癮,對著猥瑣男說,“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居然還狡辯!”

我木訥地跟著他走了,這個時候也無心在管其他事。

4.

填完表處理好這些手續,走出輔導員辦公室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很熱,大概是在辦公室裏對著空調吹了一會。外麵的陽光很是刺眼,猥瑣男像是泄完氣的氣球,幹癟得沒有了圓滑的姿態,從辦公室出來就匆匆走了,扔下我在原地慢慢走,居然也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輔導員剛才說的話,我都隻聽了一二,就是帶點生氣地質問我為什麼要作弊,怎麼樣作弊的,我沒說話,李南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他,猥瑣男也沒敢說話。輔導員先是對著猥瑣男臭罵一頓,說他連累別人。罵完又回過頭質問我,一句“你覺得你是在幫忙嗎?很高尚嗎?你這是在害人。”

聽得我一邊苦笑,很受委屈。我很想說明一切,但似乎沒有用,當時猥瑣男遞給我草稿紙是被撞見了,繼續說出事實隻會牽連到其他兩個人,反正不管我怎麼說,我肯定是和這件事逃脫不了關係的,畢竟我起碼也是中間的幫忙遞的人,怎麼說也是從犯。我又不可能在接受草稿紙的時候直截了當的叫李南,當場戳穿猥瑣男和易大師,這於情於理都是不合邏輯的,我不可能撕破同學臉麵。

可是這輔導員呢?就是個講理的人麼?就算是,也會放狗屁一樣反問我為什麼不舉報,不當場說明。在他眼裏,拆穿才是正義,其他什麼同學情麵,錯了就是錯了。大概會演變成這樣吧?

於是我再也不說一個字,任由輔導員和李南輪流教導我。

挨罵了不說,要公開處分,學校在這個更名的時分,總得拉我這樣的犧牲品出來殺一儆百,也做做樣子給那些考察領導看,最後學校會落得個積極改進,處事決斷的好名聲,而我,則隻會作為犧牲品被晾在一旁。

作弊處分的事,似乎會被寫進檔案吧?

但我既然都要擔了,又能怎麼樣呢?

走了幾步,我看到輝和俊狗都在一棟教學樓出口等我。輝見我出來,快步走上來,問,“怎麼樣?”

我好像憋了一肚子委屈,見到輝便有點忍不住想發泄一下。愣了一會,卻隻說,“處分,畢業前補考,入檔案,公開批評。大概是這些罷……”

輝顯然非常激動,說,“你就什麼都沒說?!這根本就不關你事啊,作弊的又不是你,那個賤人,******,他也什麼都沒說麼?”

張俊在一旁傻愣著一個字都憋不出來。

我搖搖頭,“說了又怎麼樣,隻會多拉兩個人下水,就算說了一切,我起碼也是幫忙傳遞的,也是逃脫不了關係,也照樣是這結果的。”

輝更氣憤,“鬼啊,你跟輔導員說啊,別人把草稿傳給你你隻能幫忙傳了啊沒得選的,他會理解的。”

我苦笑,“怕就怕輔導員那家夥沒能理解我為什麼隻有幫忙傳了,撕破同學情麵這些,他管麼?就算他管,學校管麼?李南也不會放過我的,章龍也是無辜的,他也不過是幫忙傳,不管他樂意不樂意,他也都隻能幫忙作弊,像這樣牽扯到四個人,還不如我擔了算了。”

輝倒有點恨鐵不成鋼了,“你以為你聖人啊?裝什麼逼,這事是要錄入檔案的!以後你工作這些都會有個汙點在那,重要的是,這都不是你的錯,憑什麼你要為過錯方擔下來?”說完他意識到語氣重了些,稍溫和地說,“算了先回宿舍吧,熱死人了,走,請你喝水壓壓驚先。”

我擠出一個難看的微笑,跟著一起走了。

到了宿舍沒多久,易大師和章龍便上來找我。

易大師開口第一句話便是,“藍知啊,怎麼樣,沒把我供出去吧?”

我聽了這話,心涼到一截,為什麼出了事,這群人第一個總是關心自己呢?

我承認這一刻我非常想找輔導員說清楚,但我還是怕麻煩,本分地好好複習,隻想安心補考完成一件破事,沒想到就這樣被卷進這破事裏來。

我勉強笑著,說,“嗬嗬,有的話輔導員早找你了吧?”

易大師似乎很滿意,拍了拍我的肩膀,說,“真是個有義氣的兄弟。”

我心裏暗罵,兄弟?義氣?你是做了好人了,考試前好話讓你說了,“好事”也讓你做了,現在呢?別慫啊,有本事你去坦白啊。

我怔了會,連笑都懶得擠了,冷冰冰地說,“沒事了,回去吧。”

易大師寒暄客套地說了一堆話,章龍則站在一旁隻是表情凝重,他似乎看穿我在想什麼,但沒有幹涉,也沒有附和著易大師說些官方的話。

等他們走了,章龍才在微信上找我,“你不會真的就打算自己擔下來吧?”

“不然還能怎麼樣。”

“這樣對你不公平,別老是做爛好人,平時就算了,錄檔案處分可不是小事。”

“算了……這樣隻會多拉你們兩個下水一起淹。”

“我無所謂啊,可是我看不慣你啊,你老是以為你能為別人做些什麼,這是縱容你不知道麼?”

“你說的話輝大概都跟我說過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不行,這麼算了我不爽。你什麼時候想找輔導員說,我跟你一起去。”

“……”

“唉,你自己考慮一下吧。為你自己。”

我腦子裏反複回檔著這幾個字,“為自己。”

翻看以前寫過的話,“這個世界上,總有人把欺騙說得理所當然,把傷害做得天經地義。可是,這個世界上也依舊有人選擇善良。要相信,隻要別人不是那樣過分,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保護自己,讓自己好過一些,這是很好理解的事。所以,不要太在意。”

我突然譏笑地反問我自己,“藍知,你真的願意做那個善良的人麼?”

這事過去了兩天,我稍微緩和了一些,以為會這麼過去了。

中午,我躺在宿舍床上準備睡覺。輝突然從位置上起身,氣衝衝地跑出宿舍,我問他去哪裏他也不理,我有點不好的預感,輝從來都沒有表情這樣認真嚴肅過,仿佛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我趕緊打電話給他,沒人接。

幾分鍾後,隔壁宿舍兩個人也飛速從我宿舍門口跑過去,俊狗看著手機突然對我吼了一聲,“不好,輝跟人打架了。”

我的腦子當時嗡的一聲,腦子裏浮現的片段大多是那些打架打到一半,某一方掏出一把刀把另一個人捅死了之類的狗血劇本,我嘴唇發抖,趕緊問到,“在哪裏?!!”

張俊起身,說,“快走,在六樓,和猥瑣男幹上了。”

我從床上跳下來,鞋子都沒有穿,悶悶地非常不安,跟著張俊下去。

我到的時候看到輝已經被人拉開,我抓住輝的手,問到,“你幹嘛啊!打什麼?有什麼好動氣的!都多大的人了?!”

輝沒有理我,依舊很氣憤,對著猥瑣男大罵,“媽的,你個賤人,有本事你再說一句!老子不弄死你。”

我順著看了看猥瑣男,他臉上起碼挨了幾拳,右眼也挨了一拳,縮成一團被同學摻和著坐在一旁不敢說話。

我還是不明白怎麼回事,問“輝,搞什麼啊,你幹嘛揍他啊?”

輝驚訝的看了看我,反問,“******你都沒看群聊嗎?”

我慌忙裏都沒有帶手機,說,“我在睡覺啊,怎麼了麼?”

班上其他同學都隻是在一旁勸架,個個稍微低著頭沒再說話。班長見這情況,憋了很久也坐不住了,說,“小津,你在群裏這樣說就不對了,明明都是同班同學,也不要把事情鬧這麼大,行麼?阿輝你也冷靜一下。”

輝甩開拉著他的兩個同學,怒瞪了猥瑣男一眼,拉扯下衣服,準備回去。

我小聲問張俊,“什麼啊到底?”

張俊沒說話,把手機給我看。

聊天記錄翻到這樣一條,是猥瑣男說的。

“都怪藍知,突然站起來,他難道不知道還要交換草稿的麼?同學之間幫個忙都推三阻四,這次要不是他突然站起來,也不會被李南發現作弊,就什麼事也沒有的,我也不用被處分。”

外加幾個委屈的表情。

我全身發抖,勉強維持理智,還能笑笑說,“他是開玩笑的吧?”

輝也不再說話,徑直回宿舍去了,班長在一旁直搖頭,說,“你要不要去校醫室看一下?”猥瑣男顯得很緊張,說,“我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打了我就走,沒這麼便宜!”他見輝不在了,口氣變得囂張起來,“都是些什麼粗人?!還是大學生呢!不行,我一定要告訴輔導員,處置一下這種人。”

我一聽這話,藏了很久的憋屈怒火瞬間湧上心頭,用手重重地捶了下門,嚇到在場的人都不敢出聲,盯著我看。我吼到,“**的,別把別人當傻子,有本事你就去說,到時候所有事全部抖出來,看**的還囂張。”

我轉頭又對班長說,“你看著辦吧,要上報輔導員也行,這個更名的時候,作弊加打架都出在我們班,我無所謂了!愛怎麼樣怎麼樣!”

易大師這時候才開口補了一句,“算了吧……一點小誤會,就不要把事情弄大了。”

我沒有再說話,直接回了宿舍。

“輝,你沒傷哪裏吧?”我見他站在陽台抽煙,小心翼翼地問。

他斜眼看了我一眼,吐了一口煙,但更像是歎了一口長長的氣,接著遞給我一支煙,我勉強接下,沒有點。

“知,你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有什麼都隻會為別人想。這樣不對的。還記得以前你給章龍宿舍做宵夜煮麵吃麼?剛開始他們還會很感激,很高興,後來呢?習慣了以後呢?居然在群裏說,‘今天怎麼還不給我們煮麵吃啊?我們快餓死了,快點啊’,聽起來好像是笑話玩笑,明明是你自己出的錢買的麵,花了時間精力去煮給別人吃,最後還得自己收拾洗碗,憑什麼他們還要開這樣的玩笑?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這些破道理你也不是不懂。你好心你要有個度,對周圍你真正的朋友好點無可厚非,但你見人你就對他好,這不是****這是什麼?”

我沒有說話,想點了這支煙,輝倒搶了過去,“你不會抽就別裝了,浪費我煙。”緊接著他又點了一支,吸了一口,又說,“那賤人你看,什麼話都說,根本就不把你放眼裏,做人哪裏能做成這樣不厚道。明明這件事就壓根和你沒半毛錢關係,卻要你承擔,你這樣活,很累的。如果是我,我不會讓你自己擔這一切的。”

他頓了頓,“不然,做個卵兄弟。”

我眼眶紅了一圈,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說,“人總是因為習慣了而把事情當成理所當然。”

我沒說話。

輝繼續說,“揍他一頓也不全是為了你,我也衝動,我最看不慣這樣的人。反正,這次你點頭也好,不點頭也好,我都要把這事告訴輔導員。”

我一下子慌了,問,“那你打架的時候不也會受處分麼?”

“你看,你還在管我,你自己的事能不能先花點心思解決了。”

我被輝的話堵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總以為對人好一些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太天真了麼?

還是說,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呃?

5.

這天天氣挺好,新生們明天就要開始軍訓了。說起軍訓我倒挺懷念那時候的,不過現在說這個好像很不合時宜,因為班長叫我放學去辦公室一趟,說是輔導員有事找我,我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也沒有過問是什麼事,準備和輝說的,輝似乎早就知道了,或者他也要過去,總之他一反常態,也沒過問什麼,繼續塞著耳塞看動漫。

課堂很悶,講的課是我完全聽不懂的,新學期開學,許多事還在籌備,但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於是我也沒多在意,隻覺得這個秋天好像提早了,風很涼快,但教室裏沒有半點風,就顯得更悶了。我抬頭看了看前麵的同學們,大多無心聽課,連班長也是低著頭摁著手機,但他們私下總是有花時間去好好學習的,不然成績也不會這麼好,上了大學,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於是寸木岑樓的局麵也就慢慢形成,我慶幸身邊有輝這個杵臼之交,起碼,許多事突如其來的時候,他一直擋在我前麵。

所以我覺得對人好點總是有好的,如果說我收到的全部冷眼都是為了擁有輝這個兄弟,我覺得很值。

但作弊這事我終究還是不願去麵對,想要抽丁拔楔是不可能的,學校本身沒有什麼過錯,社會好像也沒有什麼過錯,考試作為一個結業的重要指標而存在,理所當然的擔任著重要的角色,雖然現在的大學隻求不掛科,能及格,沒幾個學生能做到程門立雪那樣的求學。學校搞形式也都是司空見慣的事,領導考察,學校官方做做樣子也是按圖索驥,從小學開始我所經受的都是這樣,初中,高中,哪個學校不也是隻做表麵樣子的?不出人命,不出事故,那些整天吃飽沒事做的所謂領導,除了謀自己的出路,除了想讓自己升官往高處爬,他們又做過什麼?這些東西都是長久寸積銖累形成的,我無力改變些什麼,即使每個人都意識到這一點,也無力改變些什麼。

人們總說,“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啊。”

而從來沒有人敢說,“這個社會本不該是這樣!”

就算有,也不過是十幾歲青少年,初生牛犢不怕虎,沒有關係,這個世界會把他們消磨成普通人,乖巧而懂事。

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麵對,我恨在這個非常時期出了事。學校不更名,碰上的老師大多睜隻眼閉隻眼,以前見過的作弊太多了,講台上看下去全都一目了然的,隻是有些老師覺得麻煩,視而不見罷了。要怪,隻能怪我運氣不好,是李南監考,出了名的負責,他恪守底線,最恨學生遲到曠課作弊,我無力再說些什麼。

隻是,我想,輝不會就這麼輕易了事的。

這件事,會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