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上很快留下了一滴滴紅點,似梅花初綻。那是石礫貪婪地啃噬女人雙腳留下的痕跡。是奔跑的女人滴下來的鮮血。
女人的腳步沒有慢下來,紅點在增加,在放大。
70大海
天空鉛雲密布,海浪重重地拍打著岩石,幾隻鷗鳥哀鳴著,在海麵上低翔,似是在為誰致哀。
阿祥媽跑到了海邊,雙手扶著隆起的肚子,倚在一棵木麻黃樹上,大口地喘著粗氣。她極目四望,呼喊著阿嬌,焦灼的聲音回蕩在空蒙的海空上。阿祥媽沒有聽到阿嬌回應的聲音。
空曠的海邊,隻有風在怒吼,鉛雲在翻騰,海浪一個接一個地衝刷著海灘,拍打著礁岩。
岸邊的木麻黃樹在疾風中前俯後仰,搖擺不定。
阿祥媽驚魂卜定,她衝到海灘上,四顧海灘空無一人。
阿祥媽順著海灘往不遠處的一座山岩走去,沿途海灘上有幾處冥紙燒過痕跡,阿祥媽的腳步從這些痕跡邊上走過,海風吹來殘餘的冥紙隨風飄起,在阿祥媽的身邊飄飛著。
阿祥媽衝著大海大聲地叫喊著阿嬌。海浪拍打著她的雙腳,海空依然回蕩著阿祥媽淒涼的叫喊聲。
阿祥媽:“阿嬌、阿嬌你在哪兒呀?阿嬌……”
阿祥媽艱難地爬上一塊礁岩,四處瞭望,還是沒有發現阿嬌的身影。
風越來越大,似乎要將她推下海去。她極力站穩身體,視線從大海移向不遠處的村莊。
平常這時,家家戶戶都已是炊煙嫋嫋,可是今天的村子也就那麼寥寥的幾柱炊煙。
遠處的幾聲犬吠,讓人們不至於以為這座村子已經缺失了生機。
71村野
阿祥媽拖著疲憊的身子,蹣跚著往村子尋去。曠野中隻有一個女人孤獨的身影,村子就在眼前,但是女人似乎感到離她很遠。
她的雙腳用草綁著,每走一步都是刺骨地疼痛。
72村巷
村巷中,一個村婦抱著一捆木板來到謝財元家,謝財元還在家門口繼續
他的摳桶手藝。村婦將木板放在地上,拉過一張木凳坐下。
村婦:“謝師傅,我這隻水桶什麼時候能摳好呀?”
謝財元看看身邊還有幾個待修的桶具。
謝財元:“傍晚來取吧!”
謝財元在門口摳桶,家門沒有關,家裏很是靜謐。
村婦回頭看看了幾眼。
村婦:“(小心地問道)謝師傅,你家兒子呢?是不是也被抓去了。”
謝財元:“(平靜地)是呀!不知道是被抓到哪裏去呢?你家那口子是不是也被抓去了?”
村婦:“都怪我,本來他要出去外麵躲的,我卻非要他也去開會。我這一輩子要被他恨死了。”
謝財元:“也不能怪你,大家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你說這躲又能躲到哪裏去呢?我那孩子還不是被他們從山上的山洞裏抓走的。”
村婦:“你說,他們抓這麼多人,是不是要讓他們去打戰呀?”
謝財元:“他們不甘心唄。現在都共產黨的天下了,就他個小泥鰍還能掀起多大的浪?”
村婦:“我也是這麼想的,把我們的親人抓去了,再叫他們來打自己的人,你說他們會這麼做嗎?肯定是不會的。”
謝財元:“到時候他們要真的來了,我這把老骨頭站在那裏,他們肯定會調轉槍頭。難不成對我開槍不成。”
村婦:“他們肯定不會,哪有對著自己的親人開槍的,看我不把他們撕了咬了。”
偶有村婦從這裏經過,大家都是一樣地愁容以對,以致於不知如何招呼問候。淒涼的夜風從那一晚開始,就吹遍了整座村子,吹走了昔日的溫情,遺下滿屋子的思念。
走過這條長滿青苔的鵝卵石小巷,轉過巷子口,就是村祠堂了。
阿祥媽每走一步,腳都是刺骨地疼痛。腳上的草也布滿了點點血色。